第6章 新邻居
王伟没钱请兄弟吃点像样的饭,心里其实挺难受的,低头说了句“别见怪啊。”
冀亮一拍他的肩膀,“见怪么啊见怪,是兄弟就别啦这个;对了,王,你最近在干啥,你知道有么赚得多还不压工资的活吗?么苦活累活脏活都行。”
王伟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咱都过了三十五了,学历也不硬,大厂不要咱了,小公司一个月三千四千的咱靠不住;代驾、滴滴、送外卖咱不一定能干了;听说工地上焊工、木工一天都五六百,钢筋工一天也三四百,可咱不会干,现学也有点来不及;我现在在医院干着护工,一天也就一百多块钱,还有一个丧葬的活,不过这个活时有时没有的,我也就干过一回;干零工现在活少;对了,我之前还干过一天快递分拣,一晚上一百八,不压钱,就是忒累了。”
王伟忽然想了起来,“亮哥,不行你先从街上摆个摊,做点小买卖,现在不是鼓励摆摊吗?”
冀亮叹了口气,“手头很紧啊;算了,不行我就先去干一天快递分拣试试。”
王伟,“那咱先吃饭,啥事吃饱饭再说。”
两人坐下盛好饭正准备吃,忽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小姑娘,王伟一看,是今天下午搬进来的那个年轻女人的孩子。
王伟急忙蹲下来笑着问,“小姑娘,来串门啦?”
小姑娘很干净漂亮,白净净的小脸、大眼睛、双眼皮,站屋里也不说话,顶着两个冲天辫直直的看着桌子上的饭;王伟笑了,“你饿啦,等着哈。”说着又重新拿了个干净碗给小女孩盛了碗菜,并特意多放了些肉,又拿过一个馒头,正准备给小姑娘。
“彤彤,你在哪啊,彤彤。”院子里想起女人焦急的喊声,然后忽然看到了在王伟屋里的小姑娘,急忙慌张的跑了过来,一把抱起了小姑娘,连声说着,“对不起啊,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王伟起身把饭递了过去,笑着说,“小姑娘特别乖;她应该是饿了,先给孩子垫垫,别嫌弃啊。”
“不不不。”年轻女人抱着小姑娘一边往后退一边带着歉意的拒绝,“啥嫌弃不嫌弃的,真的非常感谢啊;就是老师不让孩子跟人要吃的,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带她吃饭,麻烦了麻烦了。”
年轻女人走到院子里,再次跟王伟道歉后就抱着不断挣扎的小姑娘回房间了。
关上房门,冀亮说,“肯定是你长的太丑把人家吓到了。”
王伟笑骂了一句,“滚,你比我长的还丑。”不过他心里有些嘀咕,这小姑娘看着也有五六岁了,咋不说话啊。
睡了一下午,冀亮感觉精神很好,吃完饭,查了查地址,就骑上王伟的小电驴去干快递分拣了。
王伟这一天里,神经跟坐过山车似的起伏跌宕了好几回,已然是有些累了,等冀亮走了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正睡着,一阵刺耳的敲门声把王伟吵醒了,起来开门一看,是李红兵。
“王啊,晚上有个活你干吧?”
王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想吐槽又想不出槽点在哪,只好说,“干,李哥,你等我一下我穿上衣服。”
两分钟后,王伟跟着李红兵上了面包车。
路上差不多四十分钟,李红兵把车开进了老工业厅的家属院。
雇主家的一个年轻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没有停车位,这个年轻人推开了道路尽头一辆收废品的人力三轮车,李红兵倒了两次,才把面包车停好。
这个家属院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纯水泥色的外墙、锈迹斑斑的防盗窗、低矮的电线与马路对面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充满现代气息的大商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极了贫民窟。
王伟背着工具箱扶着刘建国上楼的时候轻声问了句,“这里得快拆迁了吧?”
走在前面李红兵听到轻嗤了一声,“就这地方,要拆迁哪一户不得赔个上千万,哪个拆的起?等着吧。”
王伟刚升起的一点感慨瞬间烟消云散了,“好家伙,这哪是贫民窟啊,分明是赤果果的千万富翁集中制造营!”
雇主家在三楼,一室一厅的布局,不大的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这里自有李红兵去交涉,王伟跟着刘建国被人领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首先看到的是挂在墙上的‘JN市五好文明家庭‘的奖状,奖状被认真的装在了镜框中,擦的很干净,死者就躺在奖状下的床上。
屋里没有开暖气,还开着窗户,床上也放着不少冰袋,不过还是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臭味,王伟凭着大学时在网吧看过的几百集柯南,完全可以判断出,床上躺着的这位大爷,去世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床头上放着一张死者的照片,死者六十多岁,干瘦干瘦的,眼睛很有神,就是满嘴的牙几乎都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生前太过于劳累。
王伟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咦,好像见过,再认真想了想,对了,这位大爷是收废品的,每天很早就骑着人力三轮车走大街进小区。
他之前送外卖的时候遇到过这位大爷好多次,一个小区门卫不让进,还是大爷带着他走的铁围栏墙上的一个窟窿。
再遇上,要是时间不紧的话,王伟就给大爷递根烟,闲聊几句,这大爷说话满嘴顺口溜,什么“一等人公务员,二等人搞承包……什么一动不动,万紫千红……都是一套一套的,很逗。
这才多少天没见啊,人咋就没呢?
刘建国让王伟打开工具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都取了出来:一次性毛巾、橡胶手套、酒精、大团的揉好了的胶泥、面团、小刷子、小剪子、小镊子,铁丝、画笔、颜料、成盒的大头针、胶水、针线,甚至还有一整套女性的化妆用品;王伟仔细看了看牌子,嗯,是拼夕夕同款。
掀开白被单,王伟看了一眼就又崩溃了,扭头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大爷死的太惨了,被撞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