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死债不销
李红兵带着刘建国，就如往常一样喊王伟去干活。
就像没见到刘建国的检查单之前一样。
王伟恍惚了一下，以为是精神又出现了问题，白日做梦了。
见王伟愣神，李红兵催促道，“咋啦王，去不去啊。”
“去，去。”王伟缓过神来，急忙回道，“给我个地址，我把儿子送回家直接过去。”
王浩辰已经等不及要玩想象游戏，不想王伟跟别人说话，就开始大喊大叫。
王伟掏出一根棒棒糖对王浩辰说，“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大喊大叫，安安静静的听别人说话就能得到棒棒糖。”
王浩辰连忙把嘴闭上，伸手要棒棒糖。
李红兵本来想说捎他爷俩一程，见到这个情况，又一想自己是干殡葬的多少不大吉利，就同意了，“行，我们先去，到了等你一会。”
王伟带着王浩辰一边玩着想象游戏一边赶回了保利中心，也来不及做饭了，只好跟陈静交代了两句，就往李红兵给的地址赶。
开着导航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赶到到了天桥区新赵路附近的一片掩映在各种工厂中的自建房前，幸亏在机构等王浩辰的时候给小电驴充满了电，不然回去还有点麻烦。
天已经黑透了，路灯亮了起来，李红兵的面包车就停在路边的一盏路灯下，王伟停好小电驴就赶紧来扶刘建国。
刘建国在王伟的搀扶下下了车，先一步解释道，“哎，王，麻烦了，我老是在屋里待着也烦，就求着老板带我出来了。”
李红兵点头，“行，你只要还能动我就带你干。”他又问王伟，“哎，王，我今天从‘一点’路过了好几趟，看你都在店里坐着，是在那上班了吗？”
‘一点’就是王浩辰今天去的特教机构。
王伟笑笑，“不是上班，是孩子在那上课。”
李红兵笑了，“吆，看样子跟媳妇和好了；行，我就不用麻烦帮你找小姐了。”
王伟笑骂了句，“滚，你自己留着用吧。”
李建国也跟着笑。
提上工具箱，扶着刘建国，跟着李红兵走到路口拐角的一处自建二层小楼前。
小楼前有个院子，借着路灯的光可以看到靠马路的院墙上立着一块写着‘农家乐’的招牌，只是这招牌上已经满是污痕，还破了一个角，在夜风中唰唰作响。
院门很大，前后堵上就是一间平房，大铁门，门上一边三个大铜钉。
很明显，这是一户殷实的人家，至少曾经殷实过。
大铁门没锁，开着一条缝，过院子到了堂屋，屋里灯光明亮，站满了人。
王伟三人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气氛非常诡异。
没有哭声，只有渗人的注视，王伟心里发毛，以为进错家门了，这家伙，别再挨揍。
一位身材瘦削，穿着一件花棉袄的中年妇女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厉声问，“你们是哪家的，齐承彬欠你们多少钱？”
王伟被吓的一激灵，“我，我们是……”
李红兵赶紧出来解释，“那个，大嫂我们是殡葬公司的，我们是……”他伸头努力的想从人堆里找联系他的人，但人太多了，一时没找着。
一个穿黑色羽绒服，墩墩实实长相普通的中年人努力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弟妹，弟妹，这不是来要账的，这几个人是我喊来给着承彬穿衣服的。”
李红兵连忙附和，“对、对。”
花棉袄中年妇女瞪圆了眼，“还给他穿什么穿，坑死人了，欠了这么多钱。”
人群里有个人跟着阴仄仄的说，“行啊，没钱还账，有钱请人。”
花棉袄中年妇女顿时变了脸，扯着嗓子喊道，“孙老九，谁借的钱你找谁要，我是一毛钱都没见过你的，天地良心，这几个人也不是我叫的，你要是不满意就把齐承彬拉走，喂狗喂猪随便你。”
孙老九继续阴仄仄的说，“死人我们不要，齐承彬欠我十万块，你要是没钱，就拿房子抵债。
一群人跟着喊，“对，没钱卖房子啊。”
花棉袄中年妇女厉声高呼，“人死债消，他借你们的高利贷吃喝嫖赌，跟我没关系，想让我卖房子，门也没有。”
墩墩实实的中年人也对着人群连连拱手，哀泣的说，“各位各位，我这兄弟不成器，好吃烂赌，他上吊死了是他自找的；麻烦各位行行好，高抬贵手，我那小侄才十四，总不能让他睡大街上吧。”
满屋子人没有一个应声的，过了一会，一个人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法律规定人死债不销，从遗产里扣，这房子就很合适。”
墩墩实实的中年人掉泪了，跪了下去，“各位大哥，我求你们了。”
屋里的人呼啦一声在他面前让出一道长长的空挡，看似有路，实则没门。
王伟看明白了，死者，也就是这家的男人生前吃喝嫖赌，欠了一大笔高利贷，一看还不上了，自己上吊死了，把一大堆债主留给了妻儿。
王伟看向李红兵，用眼神询问这单活还干吗。
李红兵也无奈了，他也不知道这里是这么个情况——要债的都堵了灵床了；他干咳了一声，“要不，我们走……”
“别别别。”墩墩实实的中年人也看明白了这群债主的决心，无奈的起身拉住了李红兵，“我是他哥，丧葬费我出，就这么把他拉走烧了，我没脸见俺爹娘。”
孙老九阴笑道，“怎么办葬礼我们不管，不还钱我们就不走了，哥几个给齐承彬守灵，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哥几个就住这了，听说大嫂羊肉炖的一绝，我们以后就天天跟着大嫂吃羊肉；羊肉可是大补啊。”
人群里有人起哄，“补多了再帮大嫂暖暖被窝。”
墩墩实实的中年人气的直哆嗦，“你们，你们，我兄弟还在屋里躺着呢，当心他晚上去找你们。”
花棉袄中年妇女的脸都气青了，她知道这群放高利贷的无赖不全是开玩笑，他们真干的出来。
王伟感到一阵悲哀，他忽然觉的这个叫齐承彬的上吊自杀的男人是个自私的懦夫。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错了可以再改，死了可活不了了，自己一走了之，把妻儿留下受难为，实在不爷们。
东配房的门让人大力踢开，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拎着把菜刀冲了出来，红着眼大喊，“谁敢欺负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