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了贪心
刘建国掀开了盖在马有财脸上的白布,王伟一看吓了一跳,马有财的头都瘪了,面目全非,脑浆都流出来了;说实话,这给王伟的感觉是,就好像他的脑袋跟章丘铁锅似的,挨了三万六千锤,少一锤都不会这么惨。
王伟瞪着眼瞅了半分钟,还是绷不住了扭头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刘建国倒是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有责怪王伟,戴上手套口罩一只手扶着床沿,就开始为马有财清理遗体。
王伟蹲在地上干呕了几分钟,一抬头见刘建国这一会已经喘起了粗气,额头上也见了汗,顿时感到很是惭愧,连续做了十几次深呼吸,终于艰难的战胜了恶心和恐惧,戴上了橡胶手套、口罩,拖着脚步把刘建国扶到了一边,他则在刘建国的指挥下,先清理干净遗体,再用胶泥、面团和铁丝照着照片努力帮着马有财恢复生前的面容。
虽然这是王伟第一次从事这个职业,但却出奇的得心入手,自从精神出了问题以来,一直在脑袋里盘旋冲撞的各种混乱不堪不受控制的念头竟然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的连恶心和恐惧的感觉也消失了。
“难道说是我大学时为了赚学分选修的艺术课起作用了?还是陪孩子玩了三年多橡皮泥玩出了手感?”王伟很纳闷,“还是,我天生就适合干这个?!”
王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眼虚弱的刘建国,又沉默了,低下头继续手底下的活;不过到了关键时候,还是需要刘建国出手,而刘建国手底下也确实有两把刷子,什么鼻梁、眉骨,他把胶泥团鼓几下刮刮削削就能惟妙惟肖。
时间一点点过去,堂屋里那十几口人没传来一丝的哭声,都这么晚了,亲人一个过来守灵的也没有。
甚至,王伟还隐约听到有人说,“老天爷保佑啊,这老畜生终于死了。”
王伟深以为然。
不过毕竟死者为大,现在又是自己的顾客,听人说说过过瘾就很好了,自个说就不好了,显得多没肚量。
不过这马大爷修复起来是真麻烦,头部的每一个部件都得重做。
刘建国倒是很淡定,死者的头不是瘪了吗,没事,根据身体比例用铁丝在瘪了的头外面细细的编一个罩,用薄薄的胶泥均匀的糊满铁丝罩,一个崭新的头颅就出现了,接着就是往上安装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
再把仿生的颜料一涂,嘿,你还别说,跟遗像一比,至少有七分像了。
王伟和刘建国两个人忙活了好久,眼看就要完工了;堂屋那里忽然传来猛烈的碰撞声、吵闹声,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瞪着眼拎着一把铁锨,疯牛一般冲了进来。
王伟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刘建国往灵堂边上躲。
男人冲进灵堂,举起铁锨对着死者的脑袋就是一顿猛砸。
很快,一位衣着朴素的大妈和一位同样衣着朴素的小姑娘赶了过来,死死的抱住了男人。
小姑娘一边拼命的往后拉着,一边焦急的喊,“哥、哥,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咱们回家。”
大妈也带着哭腔喊,“大宝、大宝,你妹妹没事,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叫大宝的男人疯牛一样把马有财刚被补好的脑袋又砸成了一滩烂泥,这才转过身看着小姑娘,“啊,啊,哥,哥在,不怕。”
大妈和小姑娘流着眼泪把男人拖走了,并没有人阻拦。
王伟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这大宝他也认识,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大的,人称‘老闹’,因为他每天五点都会准时上街大喊。
真想不到砸马有财的竟然是这哥们,怕他不死还砸了两回。
回到灵床边上,王伟和刘建国看着马有财又烂成了一团的脑袋,很是无奈的齐齐叹了口气。
没办法,再重新来一遍吧;扎铁丝笼,捏五官,涂颜料护肤品,一直忙活到半夜,才又把马有财的头修复好。
修复好遗容,穿好寿衣,一位大约是马有财兄长的老人来灵堂看了一眼,就验收合格了;因为确实是太晚了,作为老板的李红兵有点过意不去,就用面包车拉着王伟和刘建国到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点夜宵垫垫。
在车上的时候,王伟终于忍不住了,问李红兵,“李哥,这马有财啥情况,咋就让老闹给打死了?我听人说老闹也不打人啊。”
“马有财能有啥情况,”李红兵一脸的不屑,“老畜呗,普通话就是老了的畜生,从年轻到老都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还打老婆打孩子,今天调戏姑娘,明天敲寡妇门,除了好事不干,剩下的啥脏事烂事都干。”
“这回是因为骚扰一个小姑娘,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还有个傻哥,就差点把人家霍霍了,他是万万没想到,人家小姑娘的傻哥会拿铁锨拍他,拍的那个狠呀,头当场就扁了;被拍死了吧,人家不光不用负责任,街坊四邻的还得拍手叫好。”
李红兵简单的把事情讲清楚了,最后又来了一句盖棺论定,“这人活到这份上,那可真是完完的了。”
王伟点点头,“他确实是死了比较好。”
刘建国咳嗽了一声说,“真是不能理解这个马有财,活着让人指脊梁骨,死了还让人骂,他图个啥啊;他咋就不老老实实的干点活、正儿八经的当个人呢,弄到现在,他得拖累好几代,子孙想考个带编的工作都受影响。”
刘红兵从后视镜看了刘建国一眼,淡淡的说了句,“老刘,跟马有财比,你就是活的太累了。”
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几个包子、几个肉堡,王伟一口也吃不下,刘红兵给他留了一份,剩下的他和老刘二个人分着吃了,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李红兵又把王伟送回去骑小电驴,给了王伟二百块钱。
等王伟又骑车回到出租屋,用肥皂把脸和手洗干净后,一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王伟吃了点药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自从外卖的工作也丢了后,这还是王伟第一次顺利的入睡,之前他都得在大街上转悠到两三点才能回房好歹睡一会。
王伟没犯病,安稳的睡着了;而跟王伟相反,他的前妻陈静正在焦头烂额,因为儿子王浩辰又尿床了,她正手忙脚乱的给王浩辰换裤子、换被单、换铺盖。
之前孩子的事从来没用她管过,她只知道王伟每天凌晨都会带儿子去厕所尿尿,但她不知道半夜起床这事真做起来会这么不容易。
她明明是定过闹钟的,还是让儿子尿床了。
给儿子换完,陈静就毫无睡意了,打开微信,置顶的是‘厚德载物’。
对话框里有一连串对话:
“亲爱的,你把王浩辰给王伟送过去吧;他吃了这么几年软饭,再给你留一个拖油瓶,可真是舒坦啊。”
“这个以后再说;现在主要问题是我离婚了,你啥时候离婚?”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母老虎,我现在离婚了得分出去一半财产,你再等等,我先把财产往外转转。”
“你又敷衍我。”
“你别着急啊,这些事都很麻烦的,得慢慢来。”
陈静一阵气闷,回复道,“你敷衍了我好几年了,我年纪已经不小了我等不了了,这几天你必须得给我一个结果。”
很久很久,厚德载物回了一句,“我太累了,先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陈静气恼的把手机扔了出去,看着又重新睡着的儿子,怎么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