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躁陈学德
一家子围坐在八仙桌上,聊起白天的见闻。
谁干活偷懒了,谁干活不要命。
谁和谁吵架了,谁又钻村西头寡妇家了。
陈家这几天生活质量直线提升,一个个精神饱满,神态自若。
尤其是陈母王雪芹,吃一口玉米馒头瞟了儿子三眼,被发现后立马眼神躲闪的低下头。
起初陈泽以为脸上有啥脏东西,找小圆镜子照照,“啥也没有呀~”
陈泽搬上凳子坐在母亲跟前,亲切的问:“妈~,你有啥话就直说,看得我心里发毛。怎么,外面又有谁嚼你儿子舌根了?”
王雪芹听这话不开心了,筷子碗上一搭,两手叉腰叫嚣:“谁敢!谁敢在我面前嚼舌根,看我把他的嘴打烂。”
“得得得,就你能,春芳那嘴你打了十来年了,咋还好好的。”陈学德一言不合就拆台。
“春芳那老婆毗~,这辈子都堵不上,迟早跟着那嘴咥祸。”王雪芹先怼了一句,立马发现不对劲了,“不是,我说陈学dei,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跟我顶嘴一个顶两。”
“当年分家的时候,你咋一句不言传,憋的跟王八一样,连个舀水马瓢都没要下!”
陈学德见媳妇又开始了,说不过人就翻陈年旧账,老两口都埋进土里了,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他起身把碗筷放在锅台上,两手背着往院里边走边说:“哎,我跟你没话说!不说咧。”
陈泽见两人又吵起来了,父亲败退离开。
好像这么多年来,父亲从来都没硬钢过,每次吵两句就沉默的坐在枣树下抽旱烟。
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
他抿了下嘴唇暗笑,先安慰一个:“妈,快吃鸡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还是我儿子好,又是打猎,又是换吃食,哪像有些人~”
王雪芹嘴上不依不饶的指责,惹得陈学德肚子里憋气。
见陈泽还在笑,气不打一处来,我收拾不了你妈,我还收拾不了你!
“笑笑笑,笑啥笑,干啥啥不行,三年前生产队让你去耱地。你小子倒好,套着骡子耱了一来回就躺下睡大觉了。
来年收麦子就只有一行,差点把老陈家仙人都丢完了!”
突然的战火转移,陈泽立马拉下脸。
“真的是,怎么就骂到我身上了,再说了那年闹旱灾,即便全耱了也长不出来!”
“这么丢脸的事,就不能忘了吗?”
陈泽暗中地腹诽。
屋里气氛很尴尬,王雪芹护崽的瞪了一眼丈夫,开始和大儿媳洗锅刷碗。
二嫂子给小的洗脚,洗脸准备休息。
父子四人坐在院子里,陈家没钱,抽不起烟。
只有陈父吧嗒吧嗒瞅着老汉烟,哥三站在跟前围观,谁也没开口。
陈学德嘴勾起,轻轻吐出一缕烟,非常舒坦。
等女人们忙完出来,他才开口说:“哎~,你们啊,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大,小队长今天又给我念叨,说你不去修大坝,浪费大好的机会,你不想去是舍不得他娘俩?”
“爸,我……”陈文正要说话,陈泽打断了:“爸,我不让大哥去的,跑到那干啥,咱家现在又不缺肉食。
麦子啥的,我慢慢去换,总能养活的起咱家的。”
陈学德瞪了一眼三儿子:“就你能行,你现在也算成家了,自己的光景还没过起来,就操劳你大哥家的?
咋?你还能替你大哥过日子?”
一句话把陈泽憋得死死的,陈文也低下头,知道是自己拖累弟弟了。
“爸,先不说大哥的事,箍窑洞的事你怎么看?”陈泽提到今天中午孙启林高谈阔论的事。
本来他想的就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结果自己当局者迷了,孙叔一语道破玄机,你现在已经搬进冯家住了,还要在那矫情的箍新窑洞?
这不是当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又当又立。
现在事情已经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纯粹的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村里村外谁管你这么多。
陈学德今中午就在屋里,两个哥哥也都在,关于这个问题三人都深思熟虑过。
“老大,说说你的看法。”
“我?”陈文有点疑惑,在这个家几乎都是父亲拿主意,他只是个提线木偶,这是为数不多的发言机会。
他想了想,老实巴结的说:“我觉得吧,冯家窑洞很美~”
陈学德鼻孔出气:“哼,你就这点出息了,老二,你说说看。”
陈武心眼比老大多,常年在外面放羊,性子乖张一些。
“爸,你别嫌我鬼迷日眼,我觉得对阿泽来说,这是个好机会。
冯梅梅这几天都说冯家咱阿泽做主,这还有啥考虑了。
冯家窑洞多,院子大,院里还有水井……,比咱这烂窑洞强多了。”
……
陈武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注意老父亲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陈学德忍不住吼道:“烂窑洞咋了,不是这烂窑洞你能长这么大?”
“现在嫌窑洞烂了,去去去,你看谁家的好去谁家住去!”
陈武见父亲跟吃了炸药桶似的,没敢顶嘴,挠挠头往三弟跟前站站。
“你今晚是咋咧,吼娃有啥用,还有你老二,说的啥话,这是你爷留下的老房子,不能胡说!”
王雪芹关键时候当起和事佬,两边各大打一棒,这事才算过去。
陈泽从父亲的态度来看,对待冯家这事陈学德同志有放不下的心结。
想解决也不难,解铃还须系铃人。
得把陈家拉到和冯家同一起跑线上,陈父才能过了心中的坎,觉得是他儿子凭本事娶的媳妇。
陈学德知道自己急了,稳住心态看向陈泽:“阿泽,爸也不问你了,你大哥,二哥的婚事是我亲手操办的,在咱队上还算有模有样。”
“到你这爸不知道怎么管,从哪儿管。
你有啥事随时回家,你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会帮你。”
陈泽见很少见到父亲这样无奈,唯一的一次是他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有个小妹。
家里实在养不起,送给人了。
当时陈泽躲在土墙后面,看到父亲掩面痛哭,无措无奈的神情和现在别无二致。
想着他打起精神:“爸,别说那丧气话,咱家先把光景过起来。
咱这窑洞是爷爷留下的,老的都掉牙了,等闲下来,咱买些砖,先把窑翻新一下。”
“咱队上就有砖瓦窑,有功夫去问问价格,小沙土,石子慢慢准备上……”
陈泽像个心理导师,给老陈家规划一下发展方向。
这人嘛,不能没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