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异界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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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头

我想,一定很多人小时候是差不多的吧——对少不更事时的记忆模糊不清。等到想要去回味并诉诸笔墨,却发现那一件件一幕幕都如沉入墨水瓶里的笔尖,透过狭窄的瓶口,只觉里面一片混浊。

我并不擅长舞文弄墨,写下这些的缘故还是出自一位老友,这原本应该是他的作品,但在那件事之后他便了无踪影,连德莱文都没有他的音信。

差点忘记了,德莱文在十年前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我把他埋葬在“灯笼屋”后边的山丘,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橡树。

所以,现在由我接过这项“任务”,我思虑了许久该如何把我们的故事讲完而且要讲得连贯,但好像不管怎么写都不满意。

可能是我无法领会原作者的思路吧……

不若就从我写起作为开头,这是深思熟虑多日的结果……其中一些包含了我的见闻与猜测,但都与事实轨迹偏离不大。

我出生在华南地区的一所道观,道观的道长是我的祖父,我是如何在那里度过童年的时光现今已不知所云,我只记得在祖母病逝的那月后,我们一家带着祖父前往大城市治病……一去不返。

我还记得,在离开那天,我坐在三轮车的后座上,回头最后一次望向山坡上的家。

它在如电视短路时的雪花屏幕般的天幕下,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清晰,最后却慢慢融入那灰白的云絮中。

车后是不断蔓延的早春湿田,田埂上开着朦胧的油菜花。

我向村口的老黄牛挥手道别,它晃了晃脑袋“哞”了一声。

这是我关于我那记忆深处最为平淡的岁月最后也是唯一的回忆。

来到大城市后,父母一边忙于在灰色的城市中奔波,一边照顾病榻上的爷爷,医生说他能够坚持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什么是奇迹?

在这冰冷的城市里,我没有朋友,每一个家长会我都是孤单单地躲在角落,在我的位置上,缺了个人。

我有个姐姐,他叫林小冉,大我六岁。在少年时光里,我一直与她为伴,或许我们都是如此,慢慢地,我们只为对方敞开心扉。

这些已经是很久远的历史了,我一时有些没法完全想起。

那时祖父醒过一次,医生告诉我他有话想对我说。

前面的,后边的,我都没有听清。

祖父的嘴巴贴近我的耳朵,我只感觉他的生命就像一盏观里的油灯,我调皮溜出去玩回来没有关上门,豆大的烛焰在风中飘摇。

但我听清楚了一句话:“晚子,不要太累……”

一切的肇因要从我在这个世界的二十岁那时说起。

…………

现世,华南地区。

九月。

南湖大学校门口。

“这就是南湖大学吗?好大啊!”“欸,那是我们学校的体育馆吗?”“气派啊!”“哇!好可爱的猫咪!”“学妹们这边来看看,我们社团正新学期招新!”……

这是南湖学院的新生入学周,穿着各异的少男少女们好奇地打量着即将承载他们未来四年的学校,同样期待着的还有那些在一个个临时搭建的摊位上吆喝着的年轻男女,他们穿着明显都是刻意打扮过的,毕竟,这些人即使没有怀着想碰碰运气认识一下新来学弟学妹的想法,也想着能留个好印象什么的,总归有些好处。

九月的南湖市格外炎热,天空上只游曳着几丝淡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残云,或许它们的唯一作用就是昭示着最近不会有任何降雨。

学校环境不错,栖息着各类数不上名来的鸟类,它们或是摩肩接踵地站在电线上俯瞰着下方络绎不绝的人群和校内车流,或是在道路两旁的灌木丛里追逐,兀自啄食着樟树落下来的紫黑色小果子,似对这每年必上演一出的戏码习以为常了,和鸟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校内那群娇媚慵懒的猫咪,一个个盘着在道路上,等候着猫奴们的亲昵接触,当然,若是摸了之后没有上供,这群娇生惯养的猫爷也会心意阑珊地甩甩尾巴不多搭理。

林深单肩挎着书包绕开人群最密集的道路往校外走去,包里是这学期新发的教材,书并不算多,因为可以的话林深都打算去网上买二手的,林深领完书没过多地去与时隔两月没见的班级同学交谈,他人缘并不是很好。径直往外走去,当然也没人在意他的离去。

林深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房子离学校很近,五分钟的脚程,一室一厅一卫一厨,还有个小杂物间,家具什么的都是旧的,当然他并不在意,他不是一个很追求生活精致的年轻人。

林深家里并不富裕,甚至某种意义上算是困难家庭,父母在前几年的疫情里都不幸染病离世,由于当时疫情正处于传染高峰期,林深甚至没见上隔离在市医院的父母最后一面,他当时也隔离在外,不过是轻症。

家里还有一个姐姐,林小冉,早已工作,是南湖大学的一名助教,薪资不高,勉勉强强垫付起房租和日常开销,好在父母那一辈的人省吃俭用惯了,留了些积蓄给姐弟俩,让二人不至于在温饱线上挣扎,也能勉强供应林深大学的费用,林深曾经提出过放弃大学生涯,留着点积蓄供姐姐继续深造,当然,回应他的只是来自林小冉的枕头暴击和事后难掩悲凉的眼泪,林深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晚姐姐抱着她没说一句话,只有林深肩头早已湿润的体恤告诉他林小冉内心的凄苦。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没错,他们一家移居到这城市里无依无靠,标准的南漂家庭,老一辈的也早早离世。

总之,姐弟俩都心照不宣地精心呵护着彼此,对方就是自己剩余的另一半世界。

林深回去路上路过这片区唯一的超市,买了一打鸡蛋和一打酒,将其寄放在小区的保安厅亭,准备再返回去前往稍远一点的农贸市场,那里的蔬菜鱼肉更便宜一些。

“哟,这不是小深啊,今天又出来买菜啊,这么多,是要招待客人吗?”卖菜大妈很热情地递给林深袋子让他自己挑选。

“可不是嘛,所以才来姐姐您这来买”这话让卖菜大妈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嘴甜,收好钱后又往袋子里塞了几个,摆摆手表示送的。

林深提着大包小包爬着楼,小区都是老旧低层住宅,没有安装电梯,再加上又是六楼顶层,所以房租被林小冉当初和房东太太争了半天砍了很多。

走到门口,看着青灰色大门上新贴上去的各类开锁借贷理财产品小广告,林深不由得叹了口气,内心不由吐槽起旧小区的安保的形同虚设。小心地把袋子挨个放到地上,鸡蛋他放在最旁边防止踩到,用钥匙扣轻轻刮着门上的小广告,林小冉一直都很不喜欢家里不整洁,包括她视为家里一部分的不锈钢外门,虽然它全身已经布满着大大小小的锈蚀斑点。

咔哒咔哒……一连串拨动钥匙的声音传进家门,躺在沙发上的林小冉向门口伸了伸脖子,看到来人是林深,抬了抬光着的小脚丫表示“朕知道了“,继续追着电视里最新的古偶剧,一脸花痴像,林深把鸡蛋和肉放进冰箱,没好气地瞅了眼霸占整个沙发的林小冉,直接抓住她的脚丫子挪开,蓦地坐了下去,林小冉气鼓鼓地看着他抓着自己脚丫的那只手,蹬了蹬发现林深不放开,便放弃挣扎。

姐弟二人眉眼间别无二样,不同地是作为姐姐的林小冉长着一副鹅蛋脸,嘟起嘴来肉嘟嘟的,盘着一个丸子头,用一个小兔子发箍束着,煞是可爱讨人欢喜,两弯柳叶眉也比林深多些情绪,此刻揪在一起盯着一副没事人样子的林深,旋即又变得委屈巴巴。

“好啦,知道弟弟辛苦了,姐姐这不是难得放假嘛,放了小女子吧,呜呜呜……”

林小冉开始贴着坐着依旧比她高几分的林深,撒起娇来。

“哦对了,买了酒没?买了没买了没?”

“买啦……”林深无奈地看着转眼间就变了脸的林小冉,他早已习惯,虽然身为比他大四岁的姐姐,林小冉却跳脱地仿佛他才是哥哥。

“欧耶,今晚不醉不归!悼念我们逝去的暑假先生。”林小冉抱着林深的脸使劲地亲了一下

“喂,稍微注意点啊,还有,喝醉了我可不负责帮你换睡衣,也别抱着我一个劲说梦话。”

“安啦安啦~人家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呢~”

“呵……”

“好啦好啦,弟弟快去快去做菜,人家去洗香香等着哦^.^”

“已经开始奇怪起来了……”

…………

月亮慢慢地爬上对面楼顶,没有云层遮蔽着的她比往日更加迷人,挥洒下一缕缕银丝,又如霰雪纷飞,轻抚着这不乏温情的人间。

月华笼罩着天台,天台上的少女靠在旁边少年的肩膀上,不时嗫嚅一下嘴巴,咕哝一两句,似在梦呓。

一打空酒瓶被林深端端正正地放在角落,自从上次林小冉醉酒失手把酒瓶摔到楼下,惊醒一树鸟雀和附近几栋楼感应灯,现在林深每逢她喝完一瓶,就把空酒瓶收起来放好——他们可付不起意外伤人的医药费。

他看着天空中的皎皎月轮,良久,相视无言,林深收回了目光,很自然地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林小冉——月华如水似梦,在她清秀的面庞上勾勒了一抹清辉,视线落至那如白瓷一般的细颈,肩窝处在月光的辉映下仿佛掬了一汪清泉,煞是可爱。林深一直认为,她的姐姐并不是绝美无暇,但却有一股独特的忧郁气质蕴藏在眉眼间,让他怎么都看不腻。从几年前的变故后,林小冉就很少露出笑容了,除了对林深,总是还会像个傲娇的小女孩……她这几年承担的太多太多了。

念及此,林深轻轻地将她滑落的肩带穿戴好,摸了摸她的脑袋,林小冉嘟囔了一下嘴巴,悄悄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她已经睡着了,嗯,应该吧。

林深摘下脖颈上一直挂着的墨玉吊坠,外表呈月牙形,上面镌刻着一些晦涩的符文,林深不是没去查询过他们究竟是什么文字,为此林深甚至去旁听并学习了古文字学,可惜这么多年来毫无头绪,没有任何文献记载过这种文字,仿佛它们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玉坠是爷爷临终前送给他的礼物,那天是他的十岁生日,往日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林深只记得奶奶去世后,爷爷一直郁郁寡欢,那年的爷爷早如风中残烛,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熬了那么久。

林深晃了晃脑袋,尽力扫去脑中的杂乱思绪,他不喜欢回忆。

夜间的南湖市,暖风轻荡,似要带走这座城市积攒了一天的疲倦,月亮的位置比刚才还要高了那么一些,他举起吊坠,似有所感,举起来朝向月亮,轻柔的月光自玉坠的透明处穿过,将一圈圈银白色的符文映在林深眼中。

林深瞳孔缓缓放大,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文字好像在动,在慢慢变大。

更让他惊奇的是,透过玉坠的孔隙看去,好像有另一副画面,那绝不是此刻的天空,那会是什么呢,不及林深仔细思量,一股无法抗拒又让他无比疲倦的眩晕感席卷而来,包裹着他全身,意识到了不对,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但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他很有分寸,因为要照顾喝醉了的林小冉,他刻意喝的很少。

慢慢的,他的思绪迟缓了下来,他再也抵抗不住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睑,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些什么,那是一片白色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