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面楚歌
海边掠过的水鸟发出低沉哀嚎，在广场上空盘旋几圈后，惊慌飞散。
周仙民向前迈了两步，围观的华人不觉地后退。坐在椅子上的许三和李广仁，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裴秋溟，心里不由得暗暗嘀咕。
老法师缓缓走到旗杆前，一手扶着周仙民挂在旗杆上的外套，问道：
“周仙民，你现在就是唐人街第四家堂口的话事人了，堂口叫什么，经营何种生意，地皮在哪？”
早已疲累的周仙民，被老法师这一连串问题问懵了。
没人告诉他，建新堂口还有这些杂事。钢铁厂还没发薪水，兜里仅剩不到一美金，这笔钱别说买地皮做生意，能再活几天都是个问题。
老法师微微一笑，小声说道：“不是什么难事，自会有人帮你。”
困难一环套一环，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个深不见底的阴谋。
人群中闪出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进广场。堂口帮众眼中露出鄙夷，这人在唐人街一向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边缘人物，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站了出来？
“堂口就叫四海堂，经营旅店生意，地皮就在唐人街口四海旅店。”
林莫白五指用力抓住周仙民的臂膀，笑着回应老法师。他在身侧站着，像极了一座高山，给周仙民吃了颗定心丸。
周仙民难以置信地望向他，那张习惯于低眉顺眼的脸上浮现出历尽沧桑的平静。
“老林，你这是……”
林莫白一挥手：“做你该做的。”
老法师和林莫白对视一眼，如老相识般默契。
周仙民忽然觉得事有蹊跷。
老法师顿了顿，挥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他每次开口，在场众人都不敢忤逆，低沉的声音气场极强。
“今日四海堂就在唐人街立下了，有没有金主愿意注资？”
有地皮，有营生，还有注资，周仙民怎么听都觉得，堂口其实就是公司。
“老法师，堂口为什么要金主？”
老法师沉默不语，坐在场边的李广仁站起身来，摆足了前辈的派头教育道：“做堂口没有钱怎么行，生意的本钱哪里来，没钱怎么招兵买马？靠旅店里的北佬可不够，手下没人，难不成你也和裴秋溟一样，做个光杆司令？”
李广仁这番话酸到了骨子里，周仙民听出了鄙夷的意味，无论哪个堂口都瞧不上人数稀少的北方人。
许三也站起身看着广场四周的围观众人，脸上的肃杀之气警告唐人街上的生意人，不要为周仙民出头。
可他不知道，早有人站在他身后跃跃欲试。
“华商公所愿意为四海堂注资！”
邱立闪身而出步入广场，双手背在身后，睥睨的眼神回应着许三和李广仁。
他亲昵地勾住周仙民的肩膀。“放心咯，华商公所一定在撑你到底。”
“阿立，你这样就不好了吧！”李广仁圆睁双眼呵斥道，“华商公所还嫌唐人街的堂口太少吗？撑了一个又一个，地盘越打越乱，生意都没得做了！”
邱立举着帽子耸耸肩：“这是公所的态度，我只是个小马仔啦！”
他转瞬又换了副面孔：“公所只做生意，合作的好就继续做，做不好或者有二心的，自然就再换新人咯！”
这几句话直截了当，戳到了李广仁的痛处。同样有二心的许三沉默不语，不敢和邱立扯皮。
唯有普通帮众忿忿不平，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唐人街上种种不易。
老法师双手举到胸前，广场恢复了安静。
“今日四海堂成立，各大堂口可有异议？”
李广仁和许三摇摇头，敢怒不敢言。
“即日起，唐人街有了第四家堂口，四海堂！”
“五日后还有一场比武，为解决回春堂与武胜堂的纷争。按唐人街的规矩，新成立的四海堂也要参与其中。”
“胜者，可任意挑选五家档口纳入麾下。”
李广仁憋红了老脸：“老法师，这未免太过分了！他一个新人，凭什么抢我们的地盘？”
老法师拧眉哂笑：“怎么，怕打不过他？”
广场又安静下来，似乎众人已经料定，周仙民在唐人街没有对手。
裴秋溟逐渐苏醒，呆坐在地上，听着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虚弱地靠在破鼓上，微微一笑。
几十名端着长枪的警察闯入广场，将众人团团围住。
……
洛圣都警察局的牢房里，传来阵阵嘶吼。几个穿着衬衣的警察挥动手上的警棍，棍棍到肉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周仙民双手被绑在审讯架上，身上的白色衬衫一片污迹。凌乱的头发被汗珠打湿，垂贴在满是伤痕的脸上。
奥谢刚饱餐了一顿，叼着烟来到审讯室。他摸着上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钞票——这是裴秋溟刚刚孝敬他的辛苦费，让他把周仙民关在牢房里好好教育一顿。
如果离奇死在牢房，那就更好了。
“清虫，感觉怎么样？”
奥谢看着仍是满脸桀骜的周仙民，心里无比畅快。他是个爱尔兰人，上次周仙民痛打爱尔兰工人的时候，没机会把他抓进警察局，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
“F**k you！”
邱立站在警察局长办公室外，眉头紧皱。在他心里，裴秋溟和洛圣都政客的关系远不及华商公所的影响力，但今天偏偏没人买他的面子。
警察局长借口开会，一直不见他。
他想着再等一刻钟，如果还是不行，就马上回到公所，请大老板和州长出面协调。
还好，过了仅仅五分钟，州长的秘书带着检察官助理到了警察局，身旁还跟着一个极其漂亮的白人女孩。
几个人在局长办公室争执了许久。邱立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警察局长最终低下了他高傲的头，派人把奥谢叫来。
又过了几分钟，周仙民在警员的搀扶下走出大厅。
白人女孩鼻子一酸，泪水横流抱住了周仙民。
邱立走了过去，叹了口气：“仙民，这次你闹大了，唐人街和白佬都要搞你了。”
周仙民吃着米亚送来的面包，苦笑着说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我不怕。”
“唐人街对你的悬赏已经涨到了一千美金。”邱立继续说道：“如果你侥幸活到了五天后的比武，也未必能活着走下擂台。”
想到比武，周仙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两个堂口还有高手？”
邱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大侠，已经接受了回春堂的邀请，帮他们出战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