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崩溃的杨廷和
天啊！！！
谁能告诉我？！
我到底迎立了一个什么玩意……
他强势就算了，他老妈也很强势！！！
我真的不想伺候了，不想伺候了。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不跟你在一起！
什么圣德仁君……一个只会钻空子的流氓天子罢了。
把大明江山托付给你这个小混蛋……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
原本以为蒋氏不过是耍耍小性子，闹闹别扭而已……
心里还盘算着过会儿再好好哄一哄她，想必也就能够平息这场风波了。
没想到，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自挂马车的大戏！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蒋氏不仅要这般折腾，居然还吩咐身旁的陆炳提笔将此事记载下来。
杨廷和心里很委屈，欲哭无泪。
你说你一个藩王妃子，我亲自带人过来接你……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
此时，有很多目光看向了杨廷和。
蒋冕扯了扯他的衣襟：“阁老，你倒是说句话啊……”
“哼，算你狠！”
杨廷和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虽说蒋氏还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但，倘若她当真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给挂上了马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即便并非自己亲手所为，届时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逼死皇帝母亲”这屎盆子是扣定了！
幸好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反应迅速，及时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否则，若是让这等皇家丑闻流传出去，那岂不是成了天下人饭后的谈资……
“王妃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行事啊！您这可是折煞老臣了！”
杨廷和心直口快，话刚出口便猛然意识到自己言语有误，急忙改口说道：“太后娘娘，请您暂且平息怒火，莫要动气伤了身子。”
“此刻时间紧迫，还望太后娘娘能随臣等速速进宫才是。”
“恳请太后娘娘移驾回宫……”
在场众人眼见蒋氏这番逆天的举动，皆是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哪还敢再继续强硬下去，若是此时再不低头服软，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见到杨廷和等人转变了对自己的称呼，蒋氏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成那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只见她泪眼婆娑，泣不成声地哭诉道：“想我儿贵为天子，而我却只能屈居妃位，这些倒也罢了……”
“可是如今，就连我想要见见他一面，竟也是如此艰难……”
“呜呜呜……”
说着说着，蒋氏紧紧握住手中的白绫，然后猛地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了杨廷和的头上，沉声说道：“杨阁老，方才你亲口说过我儿乃是天子……”
“然而现在，我手握皇帝亲赐的诏令，却连这城门都无法踏入半步……难道说，我儿这个皇帝当得有名无实么？”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亦或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臣良将，实际上心怀叵测，妄图欺君罔上呢！”
杨廷和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顿时一阵紧缩。
他自然明白蒋氏此言背后所隐含的深意——
这不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这帮人并非真正的忠良之士嘛！
蒋氏抛出来的这个话题，其分量之重令人窒息。
既然皇帝已经登基，按照常理而言，母凭子贵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身为皇帝生母的她自然应当被尊奉为太后。
……
蒋氏静静地看着杨廷和。
见到对方没有说话，她毫不犹豫地向陆炳递去一个眼色。
陆炳先是微微一怔，心中略有迟疑，但还是提高嗓音朗声念道：“正德十六年三月晦，吾儿厚熜以兴献王世子之尊承诏继大统，是为嘉靖帝。”
“五月，帝遣使者赴安陆迎本宫入阙。未料，此举遭群臣忤逆，致本宫……”
见状，杨廷和等众臣齐声高呼：“臣等恭迎太后娘娘！”
……
＆＆＆
乾清宫。
“皇爷，太后娘娘已经顺利进宫了。”黄锦看着发呆的皇帝，又看了手里的密信。
“不过……”
见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厚熜眉头微皱，旋即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直说。
得到皇帝的许可后，黄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内阁那边只是想让娘娘进宫，但并不打算承认娘娘的尊号......”
说到此处，黄锦偷偷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脸色，见其神色愈发阴沉，便赶忙接着道：“另外，小德子已经完成任务，从云南回来了，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朱厚熜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地道：“哼！认不认的，如今可由不得他们做主！”
“我不仅要光明正大地给我的阿母册封为太后，还要追尊我的阿爹为皇帝！”
言罢，朱厚熜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坐回到太师椅，然后吩咐道：“让小德子进来吧。”
很快的，小德子快步走进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他话还没说完，朱厚熜就打断了他的话：“小德子，朕交代你的事情，究竟办得怎么样了？”
闻言，他拱手看着皇帝：“启奏陛下，奴婢调查清楚了，大理银矿的情况与谷大用所说几乎没有任何误差。”
朱厚熜冷笑一声，坐稳后抿了一口茶：“这么说来还真是内阁暗中搞的鬼咯……”
“岂有此理！”
说着，他看向小德子：“起来吧，你一路辛苦了。”
“大伴，给小德子赐茶，顺便拿点银两给他。”
“奴婢谢陛下隆恩！”
……
见到小德子领旨告退后，黄锦顿时满脸义愤填膺之色，说道：“皇爷，内阁这帮人可真够黑心的！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朱厚熜眉头紧皱，不可否认地说道：“他们吃肉用的是朕的锅，居然还敢暗自独吞食材！”
“将来怕不是连喝剩的汤也给朕端上来吧……”
“也罢，既然事情已经查明，待到明日早朝之时，朕便要先拿那云南巡抚何孟春来开刀。”
……
一个时辰之后。
蒋氏在一排侍女和锦衣卫的簇拥下方才来到乾清宫，朱厚熜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见到母亲，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母子俩紧紧相拥，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娘亲，他们没把您怎么样吧？”
母子俩寒暄一番后，朱厚熜握紧蒋氏的手，一脸关切地问道。
蒋氏微微一笑，安慰道：“那倒没什么，母亲只是与他们辩论了一下而已，这才拖延了点时间。”
朱厚熜又怎会不知其中内情，若是内阁没有为难母亲，以母亲一向守时的性子，断不可能未能按时进宫。
话语权不够硬的时候，当天子也不顶用……
……
夕阳如血，将天边染得通红。
朱厚熜忽然站起身来，对着蒋氏说道：“娘亲，孩儿入宫至今已有不少时日，却还未来得及前去拜见祖母。”
“如今，您既已到来，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向她老人家请安可好？”
蒋氏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是啊，我也有好些年未曾见过她老人家了......”
……
＆＆＆
在幽深而庞大的后宫之中，居住的都是一群被岁月遗忘、逐渐边缘化的嫔妃。
她们绝大多数人只能被迫养老，而朱厚熜的祖母邵氏，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幸好现在不是洪武时期，要不然像她们这样失去恩宠的嫔妃恐怕根本就没有养老的机会，等待她们的唯有残酷的陪葬……
说起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位大明战神明英宗朱祁镇。
他在临终之前，废除了殉葬制度。但是据民间野史传，他那是不舍得自己的皇后陪葬，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为自己饱受争议的人生挽回了些许声誉和形象……
“皇爷，娘娘，前面那座宫殿便是未央宫了。”
黄锦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宫殿说道。
闻言，朱厚熜不禁微微一怔。
未央宫……
这不是西汉王朝的权力中枢吗？！
看到皇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黄锦赶忙压低声音解释道：“皇爷，此未央宫非彼未央宫。这座宫殿乃是太妃的居住之所，咱们的献爷爷正是在这里诞生的。”
听完这番话，朱厚熜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带着一丝微笑看向黄锦……
旋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那张原本还是灿烂笑容的脸庞却像是被一层寒霜所覆盖，变得愈发冷峻起来。
将皇帝的亲祖母如此草率地安置在这么一个地方，这岂不是摆明了要故意令自己难堪吗？
说来说去，无疑就是在暗示着他朱厚熜不过是继承皇位的继嗣罢了......
不知不觉，朱厚熜一行人走到了未央宫近前。
宫门前有人。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仪态端庄的年轻贵妇人正被一群宫女如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缓缓地从未央宫里迈步而出。
初看之下，朱厚熜只觉得此人有些许眼熟。
稍稍定睛凝视之后，方才恍然想起。
哦，原来是明武宗的皇后——夏氏。
想当初，自己刚刚踏入皇宫之时，曾在祭拜朱厚照灵位之际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那时，因着忙于登基大典等诸多事宜，根本无暇分心去与她过多交流。
此刻，夏氏猛然瞧见皇帝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不禁微微一怔，脸上流露出些许惊愕之色。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她便迅速回过神来，动作优雅地微微躬身施礼。
“臣妾拜见陛下，太后娘娘。”
站在一旁的蒋氏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自从踏入这京城以来，这可是第一个主动尊称她为太后的人。
一念及此，蒋氏在心底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侄媳妇不由得多生出了几分好感。
朱厚熜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旋即快步上前，伸手将她身子拉直：“皇嫂快快请起。”
众人相互寒暄问候了一会儿之后，朱厚熜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地对着蒋氏说道：“娘亲，您先进去吧，朕还有些话想跟皇嫂说说……”
闻言，蒋氏看了两人一眼，笑而不语，旋即迈步走进未央宫。
眼见蒋氏已经进去，朱厚熜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夏氏身上。
他定睛凝视着她，只见后者原本圆润的脸庞此刻竟显得有些清瘦，不禁心生怜悯之意。
于是，一脸关切地开口道：“皇嫂，我看你近日似乎消瘦了许多呢，可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
“昔日，皇兄与你夫妻情深、相敬如宾，相信皇兄在天之灵，也定然不愿看到你如此憔悴......”
闻言，夏氏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微微颔首回应道：“臣妾多谢陛下关怀。”
朱厚熜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氏，忽然神色变得十分庄重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朕既已继承皇兄的皇位，自然不会忍心看着皇兄就此绝嗣！”
要知道，在这深宫内院之中，如果身为皇后却膝下无子，不仅会倍感孤寂凄凉，更是难以得到皇室宗亲的尊重。
朱厚熜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来，其目的便是想要竭力争取到夏氏这份力量。
哪怕最终无法成功拉拢于她，至少也得对她好些，万万不可让她站队张太后……
言罢，朱厚熜不再多做停留，转身走进未央宫内，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夏氏则静静地伫立原地，痴痴地望着朱厚熜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潸然而下。
片刻后，她轻轻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花，口中喃喃自语道：“臣妾多谢陛下......”
她又何尝不想像其他女子那般，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这种念头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难以入眠。
因为只有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血脉传承，往后漫长的余生里，她或许才能摆脱命运的束缚，不再被困于此。
要不然，这里不得宠的嫔妃就是自己的翻版。
困在这里，终生无人问津……
一念及此，她便不由得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朱厚熜躲在门后面悄悄地瞄了一眼，当他看到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心有所动时，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