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上船
江宁抬头一望，原来是一艘普普通通的驳船，在夕阳之中，向海面盖下了一大片影子。
诡异突现。
从深海一路追至浅海的龙子们，不知为何，在看到驳船后，竟是犹豫了起来，各种施展的神通俱是减弱了几分，似是怕惊扰到海面之上。
感受着身下那几道越来越清晰的真龙气息，江宁立刻抓住机会，硬扛了几爪之后，寻到了一个破绽，一口气向上，破开水面冲了出去。
待自己从水中脱身之后，那些龙子海兽们，竟然慢慢向后退去，领头的牛角龙子，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江宁陷入回忆之时，船老大也在用余光悄然地打量着他。
昨天傍晚时分，驳船已经出发了几个时辰，载着满船的货物和客人，向着南赡部洲驶去。
突然间，甲板上的水手和客人们惊叫起来，遥遥地指向海中某处，那里正有一条白浪，笔直地向着驳船冲来。
等船老大赶过来的时候，白浪已经不见了，只看到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正站在船身吃水处，人立在海面之中，抬头向船上望去，身上隐约还能见到一些墨青色的污痕。
也不见那人如何用力，便直直地从海面跳入甲板之上，声称要搭船同行。
赶海行当的规矩，离开港口后，除了遇到海难的人，其他想半路搭船的，一概谢绝。
大海茫茫无边，谁知道临时上船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旦出了纰漏，一船人的性命都要搭上。
但在那位小道长掏出了一大锭金元宝的时候，他还是顺利地在已经满员的船上，买下了一个房间，而且不是大通铺，是单人的一间小屋。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得到了船老大本人的首肯。
入夜之后，晚饭之时，一群人吹嘘说，那上船的道士，是脚下踩着一只芦苇叶飘过来的，可能是那西牛贺洲的佛门弟子。
但眼尖的船老大，却是唯一看清了来人，当时在海中踏着的物件的。
那是一片被斩下的宽大海带，本该是暗绿色的藻叶，却透着浓郁的红光。
船老大上次见到这种藻叶，还是在一场巨大的海啸之中。
当时透过风暴，他隐隐见到一艘载满了人的巨船，船上还有一些飞入空中的修士，船身被那赤红色的藻叶团团裹住，慢慢地拉入海中，那些修士在风暴停息之后，也一个未见，大约是在海底与那巨船作伴去了。
活该，谁让他们敢不遵行，入夜不能行船的规矩的。
但那赤色的藻叶，却被他牢牢印在心底里。
…………
“哐当。”
一份餐盘，放到了江宁对面的船老大面前，将回忆中的两人惊醒。
原来是，副伙头端着船老大的早饭，低着脑袋走了过来。
一份一模一样的饭菜，则被另一个水手拿着，送到了江宁面前。
送完饭的两人，却没有离开，站在船老大的身后，眨巴着眼睛，向自己的老大偷偷递着眼神。
船老大没有搭理二人，大大方方地捏起筷子，在每份饭菜中都夹了一口吃下后，将自己的那份往身前一拢，慢条斯理地享用起来。
吃了一阵子，见年轻的道士没有动作，船老大用筷子，点了点瓷碗。
“小道长，我知道你们修行之人，餐风露宿，不食五谷。但老话讲得好，欲速则不达，既然已经上了驳船，急也是一天，缓也是一天，吃点东西，休养一番也是好的。况且，你还有伤未愈吧？”
呼啸的海风之中，突然莫名多了几道肃杀之气。
船老大却不以为意，拿筷子点了点江宁胸前的道袍，那里赫然染着几颗墨蓝色的印记。
如果颜色换成红色，就如同溅出的人血。
既然不是人血，那溅上的是何物的血迹呢？
在这大海之中，会流出墨色鲜血的是哪些海物，行船了大半辈子的船老大自然是了解一二的，而且其中的大多都潜在人迹罕至的深海之中。
江宁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道袍，没想到这半百年纪的老船主，眼神竟如此毒辣。
他倒也没有解释什么，思索了片刻，抬手拿起竹筷，向放在地上的饭菜伸去。
既来之，则安之。
即便作为船主，船老大的饭菜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比普通船员多了些岸上独有的青菜肉食。
江宁先夹了一片青菜叶，看样子只焯水烫了一遍就端了上来，还向上冒着白气。
咬了一口后，江宁挑了挑眉毛。
没有被盐、油炒过的青菜，尝起来，居然酸甜苦辣咸俱有，味道混在一起，化成一道淡淡的刺激感受，直冲脑门，让人不由得精神一震。
这不起眼的青菜，绝不是岸上的普通蔬菜。
难道是某种仙草未成熟的子株？
江宁将青菜吃光，疲惫的精神，已是提振了许多。
在剩余的两菜之间，犹豫了一下，他夹起了一片粉白色的生切鱼片，在一旁的褐色蘸料里点了一下。
滑嫩的鱼片在唇齿间碾开，汁液在舌尖跳跃，配上味重的蘸料，压下了鱼肉的肥腻感，显得清新爽口，和白灼红烧的鱼肉相比，多了一种回味无穷的鲜美味道。
江宁当即食指大动，享受起鲜鱼的美味。
吃完鱼片，在最后剩的一个菜前，江宁却犹豫了起来，面前的倒不是什么奇怪的生腌刺身，而是即便在岸上也堪称美味的，一片四四方方的红烧肉。
不要说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就算在陆地上，普通人家怕是也很难吃上，这道足足有两寸厚，四寸长的大肉。
望向盘子中闪动的点点油花，和从十字切口处露出的白腻肥肉。
江宁即便心中知道，这对于常人来说，是少见的贵重美食，但仍是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扭捏的少爷公子，轻松压下了，只有吃撑了的现代人，才会涌出的对肥肉的抗拒感，将已经炖得软烂的肉块划下一片，放入口中。
然后他突然睁大双眼，抬头向对面的船老大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