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古争郡
西漠,古争郡。
此处绿洲,因为形体长方,两边浑圆,夹杂郡中有几座排布整齐的小山,遥望之下,像是古筝一般,故取名即为古筝。
古筝绿洲以其雅名远播四方,又引来了诸多爱好乐器之人来此弹奏颂歌,所以渐渐成为西漠各郡之首,又渐渐化名为古争。
殷镇宁率三路军伍来到西漠时,他少阴军的主力就驻扎在古争郡之中。
同样,也因此在天灾之中,古争郡被那地龙覆灭。
不过覆灭的只是城镇居所,百姓在兵家将士的拼命掩护下,倒是死伤不多,埋在沙土堆下的财物,在战后也大都被挖了出来。
加上殷帅大令一挥,三军中直接调出一军,当起了粮队、商队和镖队,从中洲源源不断地运来粮食、衣服和各类生活用具。
军伍所到之处,除了与官家朝廷的必要沟通之外,可谓秋毫无犯,鸡犬不惊。
几只胆大的商队就缀在队伍后面,带了不少当地特产,准备去西漠打通商路,赚些银子。
中间又加入了,不少因为天灾而无家可归的流民和灾民,到了西漠时,已经变成了一条浩大的长队。
拓荒的商队用中洲的丝绸,换取了西漠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之后,又掉头回返,卖出了大把银子。
闻到钱味的北疆和江南道,很快拢起了更大的商队去往西漠,让自古隐隐割裂的大齐漠民,以此为契机,开始渐渐地与各洲紧密地联系起来。
队伍中远道而来的流民们,自然也留在了西漠之中。
增添了诸多新人面孔,加上各洲的援助,本就豁达豪迈的西漠各族,也渐渐从遭灾的悲怆中走出,整个西洲,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诚激情!
无意间促成了此事的殷镇宁,却并没有太多开心之色,以折损了近十万将士性命,三军几乎去一的巨大代价,对付那只神怪地龙,最终只诛杀了它的两只分身,主身只是重创。
当然论地龙以百年为间隔,才苏醒一次的习性来说,等这只地龙恢复完伤势,至少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但这种买卖,却说不上是否划算。
兵家将士以护国为民当本职,按理说阻止了地龙肆虐,救下西漠几百万的百姓,应该是件大大的好事。
但朝廷中的文人,以及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怕是不一定会这么想。
特别是,殷镇宁是私自调用了阵亡将士的抚恤,才换来了援助西漠的物资,虽然他并未从中染指一丝一毫。
国君瞒私库,军将无余财。
遥遥想起那些将自家儿郎托付到自己军中的白发老母们,殷镇宁顿时一阵心火上涌,不由得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张开手掌时,瞥见了一抹刺目的殷红。
“唉……还不如当时就死在地龙口中,还能多换回几十条人命,也不用再考虑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了。”
正在街中巡视的殷镇宁,却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脆弱,用头盔遮住自己的满头白发,硬挺出笔直的腰杆,沿着古筝郡的主街,边走边四处打量着。
“陈苏,我怎么看着好多人都在直饮生水?这大漠中汲出的水,不是都有沙石渗入其中,透着一股土腥味吗,怎么看他们还喝得滋滋有味呢?”
跟在殷帅身后的枯瘦副官笑着答道。
“殷帅,前一阵子古争郡中的水里,不是有股涩味吗,这几日涩味不但没了,而且多了一股清甜的香气。喝了一辈子苦水的西漠人,哪里品过这只在书中见过的甘泉,不仅在他们郡城之内,好多外城的人也蜂拥而来地求水。”
“哼!”,走了小半个时辰,殷镇宁终于有些撑不住了,被陈苏扶到了一旁的石阶上坐下。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泉水生甘,保不住是水里掺了什么东西,通知下去,让他们一律烧沸之后再喝。”
“大帅,生火得用柴木,这西漠最缺的就是树。咱们营中,可以用煞气为源起火,这些普通百姓,你让他们去哪找啊?”
殷镇宁的胡子抖了几下,但也没反驳什么。
“放心吧殷帅,我已经让医师在每道井口里都洒下药剂了,足以灭杀寻常的毒虫瘟疫了。”
腰背终于佝偻下来的老年将军,在西沉的暮阳之下,拉出的长长影子,正好盖住远处的那口水井。
井边是几个刚下学的稚童,围着一个盛着小半桶水的木桶,用手舀起上层的清水,两只手交叠着送到嘴边,温凉又带着点甘甜的井水,立刻驱散了他们身上的疲乏。
“好喝!”
几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将这小半桶水喝光后,将桶丢回了井中,几人合力推上井盖。
沉重的木桶重重地落回水面之上,震出的道道涟漪气泡,向着下方的水脉传去。
在井口百丈之下,那水脉源头的泉眼处,一位全身不着一缕的人形骷髅正盘腿坐于其中,不时有一道绿光从他的身子里涌出,流入水中,化为无形。
那人的手臂、双脚,竟完全是根根白骨组成,不带一丝血肉。
那勉强被一层皱皱巴巴的外皮包裹的躯干之内,能勉强看到有一个圆形的物体停在脊骨之中,一涨一缩,隐隐向外散发着光芒,似乎在孕育着什么。
运行了一个周天后,那白骨之人睁开双眼,两道惨白的眼瞳,直直地望向漆黑的洞穴某处,两只白骨手臂搭在大腿之上,只剩半截的左手断面,覆盖着一层偶尔蠕动一下的厚厚骨膜。
“答,答,答!”
伴随着水滴滑落的声响,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踱步走来,同样身形枯瘦,但只有两只手臂化成了白骨。
“掌门,法教的巫长与坐忘道的骰子前来拜见,我让他们候在大厅之中了。”
“哼,两只墙头草,当时以帮他们推算隐秘为代价,请他们出手,那可是足足累死了四位长老!结果两派在天灾中,雷声大、雨点小的放出几只邪祟,就缩起来了。地龙、祸气、圣器都是靠我们自己夺来的。”
白骨掌门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由锐物擦过骨头一般。
思量了片刻,他还是从泉眼中站起,抬手一招,这偌大山洞中的每一处钟乳石上,都出现了一道墨色光球,黑漆漆的洞穴,立刻变得一片惨绿,宛如十八地狱。
“开门,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