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没你小子好果子吃
上午十一点，银座的一家料理亭前。
山田主编从停车场走进店门，心情很糟糕。
因为本月《群像》销量遭遇滑铁卢的事，他这段时间没少挨骂，甚至被下了最后通牒，还有两个月时间来挽救自己的生涯，不然就滚去北海道分部待到退休吧。
“欢迎光临。”两名身穿和服的迎宾员出声招呼。
两个服务员都很漂亮，声音也清甜，但山田主编还是黑着脸，心情郁闷得很。
进了大门，明明是中午时分，但料理亭却很冷清。
一楼客席中央设了一个舞台，上边有人在表演“祇园小曲”，底下的铺席坐了几个人。
很明显，这里被包场了。
“呀，山田主编，您终于来了。”料理亭的女将走上来迎接客人。
女将通常是高级日式料亭的门面，她们的态度和行为举止代表了店的整体水准，不仅仅需要在礼仪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料理的介绍，还有极高的情商，才能做到让客人们有宾至如家的感觉。
这家料理亭的女将，看样子四十岁的样子，长得还算漂亮，化妆打扮十分精致整洁。
比起年轻女孩，其实这种上了年纪女将才更有吸引力。
因为她们更懂得照顾客人心思更体贴，动作优雅说话得体还有眼力，能自然得体并且无微不至地照顾好各种客人，让人有种“被妈妈关怀”的感觉。
看到女将，山田主编的心情才算好了点。
“请入座吧，大家都在等您呢。”女将笑着挽住他的手，带领他入座。
舞台下边的座席，已经坐了五个人。
他们都是山田主编发动人脉，邀请过来的业内好友，有知名作家和大学教授，背后都有着复杂庞大的人脉网。
今天聚集在一起，主要是商量下个月《群像》的销售安排，以及狙击《青叶》。
为了让他们玩得开心，山田主编还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名陪酒的艺伎。
现在大白天的，这些五六十岁的老东西搂着年轻貌美的艺伎推杯交盏，好不快活。
乙武洋匡也有一个席位。
北条爱子跪坐旁边侍候他，但没有席位。
这种档次的酒宴，她一个小小编辑，只有伺候人的份。
“各位老师玩得开心吧？”山田主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感谢招待了。”
在场资历和地位最高，年龄也是最老的池泽夏树笑了起来。
他是当今日本文坛颇有盛名的小说家，翻译家，芥川奖谷崎奖等日本纯文学大奖都拿了一遍，并且还是芥川奖的常驻评委之一。
不过他在业界的风评，却不是很好。
因为他利用自己在文坛和出版界的人脉，将自己那毫无水平的声优女儿，硬生生捧成了日本科幻小说含金量最高的星云奖的短篇得主，此事经常被人拿出来讽刺。
作为组局人，山田主编落座后，不紧不慢地谈起了前段时间群像赏的黑幕事件。
“哼！”
说起这个，池泽夏树就一脸不屑，张嘴就骂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家伙！”
“池泽老师说得太对了，这家伙简直一点都没把各位老师放在眼里！”乙武洋匡出声道。
“区区一个白纸作家，也配谈获奖的安排吗？能给他签约，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赏赐了，居然还敢污蔑出版社，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提前三岛这人，池泽夏树一脸的不屑和嘲讽。
乙武洋匡十分赞同他的话，立马说道：“刚出道，就敢挑战出版社的权威了，要是让他热卖多几本书，拿了一两个奖，那他岂不是要爬到各位老师头上拉屎拉尿了？”
“老实说，我有这方面的担忧。”山田主编一脸的凝重，“根据我打听回来的消息，那三岛的第三本书将要刊登在《青叶》10月刊上。要是还让他继续热卖，那他就真不把各位老师放在眼里了。”
“山田老弟，放心吧！”池泽夏树一脸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新人作家，翻不起什么风浪，这次我会站在你这边帮忙对抗藤宫那老东西！”
另外几个人听了，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都是老前辈，在文坛里的话语权极高。
他们不在乎群像赏是否公正，但他们在乎这个强者吃死弱者的秩序。
现在有个刚入行的年轻人，居然敢不服从这个秩序，跳出来指责规则制定者。
这还得了？
今天他敢反抗不公，明天他就敢杀首相造反了！
在日本这个极其讲究资历和辈分的社会里，不守规矩的年轻人，是绝对不受欢迎的。
在场的几人都是资历老的前辈，是当前制度最直接的受益者。
谁都当过低声下气的后辈，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自己前辈享受特权了，那当然要继续维护尊卑的关系才行。
阶级观念，等级制度，在日本社会是根深蒂固的顽疾。
三岛这样不守规矩的后起之秀，根本不可能被顶层人容忍。
下克上的故事，谁都爱。
但他们是被克的那一方。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靠着诋毁群像赏火了一把，但又能证明什么呢？
下个月没热度你蹭了，你还能继续火吗？
在文坛大佬集体抵制的情况下，你还能继续火吗？
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我们这些老前辈，必然要把这种“不遵守游戏规则”的新人扼杀在起步阶段！
“来，干杯！三天老弟，你就放心吧。我和几个古典派的老家伙，下个月依然会抵制三岛，支持乙武洋匡！”池泽夏树举起了酒杯，神情傲然，“是得教教这种毛头小子什么叫规矩了！”
“干杯~”
山田主编举起酒杯，嘴角逐渐咧开。
这些天来受到的憋屈，总算是有所缓解了，心情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那什么三岛，就让你神气一个月，等下个月一定没你小子好果子吃……
自己从业三十年，绝不接受被一个毛头小子毁掉职业生涯的后果，就算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把三岛也毁掉……
※
与此同时，另一家叫岚山的料理亭里，米仓雪穗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里，翻看起了《寻羊冒险记》的文稿。
看着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的老公，闺蜜不要，那可太替她感到遗憾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