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没有回头路
现在的自己有什么？
自己拿什么保护他？
当男孩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蔚奥莱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服气，本能地想要反驳回去，嘴巴张了张，却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遍历与李维斯相遇的这段时光，一直以来都是李维斯站在最前面保护她和妹妹，
她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李维斯，给李维斯一个家，实际上除了给李维斯添麻烦之外，什么都没做成，
且不说其他的事情，
在爆爆被蝮蛇帮的人挟持后，生死攸关之际，
李维斯摔碎了燃烧瓶，把他即便是睡觉也从不离手的柳叶匕首留给了她，她却懦弱地拿着匕首在发抖，没有勇气在艾力斯的手腕上割一道口子。
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她真的能像李维斯豁出命去救她一样，也豁出命去救李维斯吗？
这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模样一定蠢的跟上了岸吐泡泡的鱼一样。
看到了蔚奥莱脸上的自我怀疑，男孩松开双臂后退半步，面色重新变得柔和，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女孩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蔚，在我眼里，你和爆爆一样，也是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孩子，
听我说，你不需要考虑什么保护我的事情，这种事情交给范德尔和西塞尔他们就好，
你只需要学会如何爱人，学会如何自爱，你会拥有一段温暖而幸福的人生，
照顾好爆爆，和爆爆一起在欢声笑语中长大，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回报。”
女孩低下头，攥紧拳头，剪短的指甲扣在掌心里生疼，这痛苦却没办法舒缓半分心中的怅然与迷茫。
恍惚间，她看到了李维斯咳嗽着，蹒跚着，孤零零地走向黑暗之中，身影越来越模糊，
男孩终是消失不见，像是迷失在了什么地方，又或者是被黑暗中的怪物吞噬。
即便是她拼尽了全力，流尽了眼泪，也没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男孩留下的踪迹……
她害怕就像是她的爸爸妈妈一样，
眼前这个脆弱到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带走的男孩化作了她梦醒时分，枕头上干涸的那道泪痕。
“走吧，这海风吹得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李维斯牵起蔚奥莱的手准备带蔚奥莱离开，蔚奥莱却站定在原地，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凝视着李维斯，仿佛这样做可以证明自己的决心。
“李维斯，我不太懂其他的事情，但我知道我想帮你，我相信爆爆的想法跟我一样。”
眼看男孩沉默着没说话，蔚奥莱有些急了。
“就算你不认同我，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
男孩的眸光遂变得温柔了些，果然范德尔的话说的也没错，
就算是小孩子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一厢情愿的爱护往往换不来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不成熟的想法只会带来无法预料的糟糕后果，
这就是监管者，或者说大人对于小孩子最主要的责任。
有些话还是得尽早跟蔚奥莱说清楚，
李维斯的面色变得肃然起来。
“蔚，我一直都相信着你，认同着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块尚未雕琢过的漂亮宝石。”
得到认可的女孩眸光闪烁，嘴角微翘，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整片星空。
却听男孩继续道。
“但你要知道，如果你选择不平凡的这条路，那你就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拥有自己美好的童年，
你将没有时间去玩耍，没有时间去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你将会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壮大自身的过程之中，你会成为一个冷酷的战士，一个忠诚的骑士，一个意志坚定，为了你的目标和理想永不退缩的勇者。”
说到这里，男孩的神情之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蔚奥莱，这就是你要选择的道路，前路遍布着荆棘与苦难，有着鲜血与死亡，那些本不该与你为敌的人都会阻拦在你的身前，迫使你带着殊死一搏的决意拔出刀剑夺去彼此的生命，
当你的手染上鲜血，夜晚的酣眠将不会再属于你，
就算你选择退缩，穷尽一生去赎罪，也无法洗净心中的罪恶感。
你所努力的方向，没有回头路可走。”
明显是被男孩的气势和话语吓到了，蔚奥莱却硬咬着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我，我想不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想要保护你，保护爆爆，保护范德尔，保护大家！”
凝视着在自己的‘恐吓’下并未选择退缩的女孩，这一次李维斯没有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摸女孩的脑袋，而是伸出手按住女孩的肩膀。
“真正的勇者不是力量强大之人，而是心中有信念的人，
蔚，或许你现在不明白，但你要永远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当你觉得迷茫的时候，你的信念会指引你接下来的道路，有了信念，你将不会被狂风暴雨而打垮，也不会被世界上的其他声音所误导。”
“那你的意思是愿意让我保护你了？”
男孩点头，又摇头，给蔚奥莱看懵了。
“打败范德尔，这是我给你制定的第一个目标，向这个方向努力吧，等你成功之后，我会初步认可你的实力。”
闻言，蔚奥莱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你，你说让我打败范德尔？开，开玩笑呢吧？范德尔一只胳膊就能把咱俩拎起来从进步之桥的桥头丢到桥尾。”
“然而，范德尔只是最简单的目标，
你可以无数次去挑战他，他会手下留情，你不会被他打伤或是杀死，
而你在未来遇到的敌人，会在你战败后毫不留情地杀死你，摧残你。”
用手指捏着蔚奥莱的下巴，男孩肃穆地扫过身体已经开始良好发育的女孩，视线最终停留在女孩尚未彻底张开的小脸上，强硬地捕捉着女孩左顾右盼，试图躲避视线的漂亮眼睛。
他在进步之桥上见过蔚奥莱姐妹父母的遗骸，毫无疑问，蔚奥莱和爆爆完美继承了她们的母亲菲丽西亚的美丽。
在死亡是一种解脱的战场上，美丽是最糟糕的特性，没有之一。
“你的敌人甚至会对你做一些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蔚，我宁愿你一辈子平凡，也不愿意你遭受那样的屈辱，亦或是失去生命。”
此时此刻，男孩的态度反倒是不像之前那般和善，虽不是针对她的，但却依旧令她感到心中一冷，
给她一种像是在进步之桥上，男孩与执法官说话时的冷酷感觉，
这份寒意让蔚奥莱对所谓的‘鲜血与死亡之路’有了些许实感。
不过话说回来，
不同于平日里温柔的那一面，此刻的男孩神情淡漠语气冷酷，蔚奥莱抿着嘴唇，心中竟是产生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奇怪感觉。
并不知道女孩的心中的所思所想，李维斯松开女孩的下巴，淡淡道。
“我会引导你不断成长，但如果你连面对范德尔的勇气都没有，那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我有勇气！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会让我跟范德尔打，你应该知道，范德尔是整个底城最强壮的拳手。”
蔚奥莱有些泄气，也有些委屈，耷拉着肩膀。
“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拥有跟范德尔一样的强壮体魄。”
“所以，你是准备放弃了？”
“不，如果你觉得我能行，那我就会拼尽全力去做！”
李维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渴望‘讨好’自己的蔚奥莱。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又恰好被自己接连所救，
现在的蔚奥莱看似努力当着妹妹眼中的‘大姐’，实则内心十分软弱，过度依赖自己，把自己当成了重要的心理支柱，做什么事情都有种对自己‘委曲求全’的感觉。
对于蔚奥莱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好事情，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你要清楚，这是为了你的信念而战，不是为了我，你没有义务为我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但这就是我想做的，不用你多说！”
男孩叹气。
很显然蔚奥莱不知道，如果她所依赖的人是一个混蛋，那她会有怎样可怕的遭遇。
不过话说回来，蔚奥莱还是个孩子，想要让她这么小就明白这些事情有些不切实际了，只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她。
“姐姐！李维斯哥哥！”
爆爆沿着岸堤跑来，开心地挥舞着小手。
“西塞尔让我叫你们回去！说是范德尔给我们买好吃的了！”
与挺着胸膛迈着八字步的麦罗和有板有眼的克莱格一同告别其他神色羡慕的底城小孩，李维斯一行人回到了福根酒馆，
目送一帮孩子闹腾地回到地下室，酒馆里的酒客和帮众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好事者还主动跟‘孩子王’李维斯用说笑的语气打起了招呼，而李维斯也神色自然地回应着，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个孩子。
但凡是在黑巷这一亩三分地混的，谁不知道铁拳帮的老大收养了好几个孤儿，
如今上下城局势稳定，黑巷繁荣发展，众人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谁都知道这是范德尔的功劳，
而选择跟铁拳帮作对的蝮蛇帮被铁拳帮以雷霆的手段击垮，
前帮主头蛇瓦罗纳斯在帮派内乱中不知所踪，新头目【蟒蛇】丹尼公开对铁拳帮表示臣服，蠢蠢欲动的炼金男爵迅速偃息旗鼓，积极参与到为底城英雄范德尔建立雕像广场的事务中。
据说，就连上城的执法官格雷森警长都会看范德尔的眼色行事，
当范德尔成为了底城的无冕之王，范德尔收养的孤儿自然也就成为了祖安之子，走到哪里都会招人喜欢。
“哇，是大蛋糕！”
一大块涂抹着奶油和芝士的双层水果蛋糕正摆在正中央的大桌之上，
蛋糕上等间距插着五根缓缓燃烧的蜡烛，身材高大，体型宛如一头棕熊的男人正晃着手中的精巧刀叉对众人微笑，实则在暗中观察着孩子们的反应。
不出意外，
刚一进门，可爱的小爆爆就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就乐不可支地拍起了小手，果然是个小天使，
麦罗和克莱格也是挤眉弄眼地看过来，脸上充满了欢乐的笑容……这才是孩子该有的表现才对。
李维斯这臭小子倒是依旧没什么变化，好像做出什么表情要额外收费一样。
倒是蔚奥莱这丫头，李维斯也就算了，你这小丫头怎么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当范德尔不经意间皱眉的时候，李维斯也在默默观察着范德尔的反应。
在李维斯的眼中，范德尔更像是刻意做出‘大人式’从容的样子，实则动作和表情有些僵硬，显然是不适应跟孩子们相处。
为了筹备这场充满惊喜的蛋糕派对，范德尔恐怕费了不少心思，估计还偷摸着一个人练习过表情管理，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神情在面对儿童的时候表情和动作更自然一些。
“孩子们，感谢你们这段时间没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正好上城的艾琳蛋糕坊开了，我就托人定制了一块奶油芝士蛋糕回来，
看样子，你们还挺喜欢？”
说罢，范德尔还‘十分有型’地晃了晃手里的刀叉。
估计这是范德尔想了三天三夜才能想出来的开场白。
“谢谢你！范德尔！”
活泼的爆爆率先上前抱住范德尔的小腿，麦罗和克莱格随后上前跟范德尔嘻笑打闹，蔚奥莱与李维斯最后走过去，在蔚奥莱的沉默寡言中，李维斯轻声开口道。
“真是有心了，谢谢你，范德尔。”
范德尔撇撇嘴。
“知道我有心，你就不能对我多笑一笑吗？
还有蔚奥莱是怎么回事？怎么话也不说了，在外面受欺负了？还是说李维斯这小子欺负你了？”
“没，没有。”
蔚奥莱勉强一笑，范德尔第二次皱起了八字眉，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审视着李维斯。
太过早熟的男孩难免会对同龄的女孩子产生兴趣，
如果真的是李维斯欺负了蔚奥莱，那他可不会讲什么情面。
就算李维斯对他有恩也不行。
爆爆、麦罗和克莱格三人对视一眼，皆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再次开口，男人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维斯，说实话？别让我去问蔚奥莱。”
“蔚奥莱想要变强，所以我准备训练蔚奥莱把你揍翻。”
大概能猜到范德尔误解了自己，李维斯淡淡道。
“做好觉悟吧，范德尔，如果你连我的小弟都打不过，那你的老大也就当到头了。”
范德尔：？
刚刚的一瞬间，他对古恕瑞玛语变种而来的祖安特语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谁来给他翻译一下李维斯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