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小子真衰
在仕兰中学里，没人不知道楚子涵。
哪怕是路明非这样的衰仔，偶尔在学校的楼梯间或者是操场见到她时，也会多看两眼。虽然由于那声“面瘫师兄”的缘故，路明非最初被嘲笑得挺惨。
楚子涵同时还是学校的风纪委员，每天做早操的时候会捧着笔记本来回给大家打分，顺便展示她那双傲视群雌的大长腿，以她模特级别的身高而言，仕兰中学的校裙有点短了。
而楚子涵平时又总穿黑丝裤袜，于是在美色与美腿的加持下，她理所应当地仕兰中学历任最受欢迎的风纪委员。
也有部分同学说感觉楚子涵的姿态有一些高傲，路明非倒不觉得，冰山美人不就该这样吗？哪天冰美人伸长了脖子听你八卦才叫人设崩塌好吧？
只不过现在看来，楚子涵好像确实有点邪门。至少路明非想象不到面前的美少女取个混混似的网名，还把自己的人妖小号给扒了出来，打星际还菜得一比。
服务员及时地端上热柠檬水，楚子涵将风衣脱下叠好，放在身侧的座位上，里面的白色针织衫居然是无袖的，露出了水润的双肩。然后她向服务员点了一杯拿铁。
楚子涵看到路明非似乎是欲言又止了一下，紧接着她抬起手，将服务员唤回，“焦糖玛奇朵，可以吗？”
这句话是在问路明非。
“啊？”
“甜品能刺激多巴胺的分泌，对改善心情会有帮助。”楚子涵解释得很学术。
路明非：“哦……好的好的。”
楚子涵嗯了一声。
路明非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端起柠檬水喝了口来掩饰尴尬，半晌却又没忍住抬起头，狗狗祟祟地打量楚子涵。
凑近了看，楚子涵的眉眼其实没那么锋利，甚至有点柔弱，五官秀美带着些许古典的气质，仿佛出自宫廷画家的笔下。
冒着热气的拉花拿铁和焦糖玛奇朵上桌，路明非回过了神。
如果来的人不是楚子涵这种高岭之花，而是其他同学甚至是某个陌生人，路明非现在可能早就将满腹对“卡塞尔”的疑问倾述出去了，甚至只是聊点星际争霸也好啊，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这气氛太致命，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说点儿什么了。
路明非：“那个，你是怎么来的？”
楚子涵：“我是打车过来的。”
路明非：“啊，那路上是不是有点堵啊？”
楚子涵面色沉静地望着他：“你和我应该走的是同一条路。”
路明非：“……”
这让人怎么聊下去啊？
楚子涵心里也这么想。
她是个听别人谈事情会很有耐心，别人说得越多越好，但轮到她自己时就样衰的闷葫芦。她一开始只打算问清楚路明非和楚天骄的关系，以及关于卡塞尔学院的更多信息。
然而当她到达这里时却犹豫了，她隔着咖啡店的玻璃门看到衰仔低着头，像是在忍哭。由于路明非坐在了个背光的位置，楚子涵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有一股子衰气。
而在她开门的那瞬间，这股衰气就更明显了，因为路明非像是被戳到大腿的青蛙，警觉地回头，而后又愣住，双目无光，形容枯燥。
于是楚子涵几乎是本能般回忆起当时在教务处见到的场景。
她将当时的每个细节都在脑海里迅速嚼了几遍——路明非提到的父母，他脸上惘然的神情，他的碎碎念，他看向窗外的惆怅，再结合路明非小号的签名“让你的微笑和悲伤成为我这一生的刻痕”——楚子涵只感到一阵细思极恐。
因为不论怎么看怎么想，路明非都丧得像是马上要自噶了，原因从QQ签名判断极有可能是失恋。
比起自己要询问的事情，明显还是路明非的小命更重要一些。
于是楚子涵歪着脑袋，以理综第一的高智商大脑思考了一瞬，主动挑起话题，“检讨的事……”
“在写啦，在写啦，我俩不是加了QQ好友吗？我写完拍给你检查。”路明非语速很快，实际根本一字未动，而且他也没手机拍照，主打一个口不择言。
闻言，楚子涵悄悄把风衣口袋里写好的检讨书塞了回去，主打一个照顾对方自尊心，以及我相信你的鬼话。
然后就是第二次冷场，这次气氛更加凝固，让路明非更加坐不住了。
“学姐，你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他苦着一张脸，“你在这里我压力山大啊！”
末了，他顿了一下，惊骇道：“您该不会是对我叫您师兄这件事耿耿于怀吧？我那天只是睡懵了脑子不清醒，绝对没有觉得你长得像男人。”
这连珠炮般的求饶和认错让楚子涵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这个男生在仕兰中学不出名，但却有些明显是贬低的流言在传。楚子涵自然不会全信，实际上她根据流言的内容，大致能推断出这是一个以路鸣泽为首的小团体传出来的。
而路鸣泽是路明非的堂弟，他寄宿在堂弟家。于是楚子涵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父母常年不在，受尽同学亲戚欺负的小可怜形象。
楚子涵自己的父母也不靠谱，但好歹想见就能见到。她以自己的情况换位思考，觉得路明非应该是被PUA多了，心理状态不健康甚至偶尔会精神恍惚，需要更柔和地对待。
然后路明非就见到了春暖花开的一幕——楚子涵勾起笑容，看得出来不是发自真心那种，但由于人长得好看，一笑便让路明非知道了什么叫红颜祸水，或者说是画皮艳鬼？
仕兰中学的校园传说中，楚子涵是不会笑的，连唇角的幅度都不会有，路明非觉得自己撞了如此大运，估计是命不久矣了。
尴尬到极致的后果便是破罐子破摔，他是个偶尔脑袋会发热的小孩，他又趁着楚子涵调整面部表情的空挡抢先发言。
“学姐你是不是知道卡塞尔啊？能不能告诉我让我做个明白鬼？”
楚子涵本就不多的笑裂开了，她以为路明非才是谜题的关键，甚至还和自己的渣爹楚天骄有点联系，结果这衰仔反而先问起自己来了。
两人在见面前都以为对方懂得很多，结果见面后的实际情况像是在拍前任三。
……
做梦时听到的词，其他都模模糊糊，唯有卡塞尔这三个字十分清晰，仿佛来自远天的歌。路明非的这个回答尬到让楚子涵茫然。
离开咖啡厅时，路明非本以为这一天就会在这样尴尬而局促的氛围中结束。
——直到楚子涵预约的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一起？”楚子涵问。
“不了不了，请我喝咖啡，吃甜点就已经很够义气了。”路明非连连摆手，紧张到用错了词。
楚子涵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掏出写好的检讨，交到路明非手里，“这是我写的模版，你可以用作参考。”
路明非直接愣在原地，心说自己这算是苦尽甘来吗？倒大霉之后撞大运，运气守恒定律？加了学校第一美少女的QQ，美少女还请自己喝咖啡，亲眼目睹冰山开裂，还与人家有肌肤接触……
母胎单身这么多年，路明非此时甚至有点飘飘然，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楚子涵和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天鹅的池塘里不会有癞蛤蟆的一亩半分地。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和她有了那么多接触，心里就是没有来由的高兴。
“学姐……”
“嗯？”楚子涵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侧过头倾听。
“谢谢你，和我说了那么多。”路明非挠挠头。关于卡塞尔学院，反而是楚子涵和他科普了不少，自己梦境中呓语开始和现实交叉。
“嗯，有事可以联络我。”楚子涵比了个Call电话的手势。
路明非只是局促的一笑，他根本就没有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霞光浓稠，此时路明非的脸在楚子涵眼中很清晰，比刚见面时有活力许多。
真好。楚子涵心想。
上车之后，楚子涵还在想着今天的经历。一无所获，但是没有关系，现在收集的信息也足够和那个人摊牌了。
周末的饭点，有些堵，车流缓慢的移动着，楚子涵不受控制地把目光转向后视镜。
“怎么了，小美女，你刚给那小子发了好人卡吗？”司机八卦地问道。
“嗯。”他确实不是坏人。
楚子涵完全按字面意思去理解‘好人卡’这三个字。
“哈哈，拒绝得干脆也是好事。”
在司机的笑声中，后视镜里的路明非看起来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