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1章 暗流涌动,步步为营
暮春时节,晨雾宛如轻纱,尚未完全散尽,给整个庭院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朱雄英孤身一人,静静独坐于庭阁之中。檐角的铜铃在微风的轻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轻轻颤动间,惊落了竹叶上凝结的露珠,露珠滚落,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润。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蟠龙玉佩,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面前青瓷盏中的君山银针,已然没了热气,茶水凉透,泛起的那层淡淡的白沫。
“来人!”朱雄英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打破了这份静谧。
话音未落,刘义兴已如鬼魅般从回廊处转出。
身为太孙妃兄长的他,依旧身着素锦侍卫服,身姿挺拔。
腰间所佩长刀,随着他的步伐,轻轻叩打着玉带,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庭院中悠悠荡开,宛如一首低沉的乐章。
朱雄英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衣摆处那磨旧的云纹滚边上,思绪不禁飘回到三日前,户部侍郎欲赠西域宝刀时,这位大舅哥一脸冷峻,毫不犹豫地将人拒之门外的场景。
“通知蒋瓛着人探探汉王府。”
朱雄英微微皱眉,指尖轻轻划过石案上尚未干涸的雾痕,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尤其是十四叔与高煦的动静。”
“是!”刘义兴神色一凛,干脆利落地抱拳领命,随后转身退下。
恰在此时,一只雀鸟掠过庭中的老槐树,振翅的声音打破了满庭的晨光,惊起一片光影的涟漪。
虽说太孙妃是他亲妹妹,但刘义兴始终将自己定位为侍卫统领,恪守职责。
那些妄图攀附他的侍卫和朝臣,无一不是被他冷脸相对,吃了闭门羹。
……
三日后,晨曦初照,西安门城楼的鸱吻仿佛在吞噬着初升的朝阳。
朱雄英身着玄色蟒袍,蟒袍上的金线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他静静地望着那蜿蜒如龙的仪仗队伍,思绪不禁飘回到去岁中秋的家宴上。
彼时,皇爷爷指着沙盘上星罗棋布的藩国,轻轻叹息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英哥!”清脆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朱尚炳骑着一匹枣红马,疾驰而来。
枣红马的颈间,银铃叮当作响,仿佛在演奏着一曲欢快的旋律。
少年亲王身姿矫健,一个利落的翻身,滚鞍下马。
下马时,他腰间那嵌玉蹀躞带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此去关中千里之遥,怕是赶不上今冬的围猎了。”朱尚炳微微有些遗憾地说道。
朱雄英伸手欲扶他,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缰留下的痕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
正要开口,朱雄英却敏锐地察觉到朱尚炳的指尖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好撞见对方躲闪的目光。
“可是...“少年亲王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
“听闻应天近日...不太平?“话未说完,他的目光已不自觉地飘向远处正在登车的朱高炽。
朱雄英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掌心微微用力,看似亲昵地说道:“炳弟何时也对市井传闻感兴趣了?”
眼见对方耳尖泛红,朱雄英话锋一转:“倒是二叔府上那对海东青,来年开春可要借我猎场一用。”
朱尚炳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晓此事!
心中虽惊诧万分,但他还是赶忙压下情绪,左右谨慎地看了看,再次压低声音说道:“英哥,我近日听闻一些传言,说是……说是咱应天府似乎有些不太平,英哥你……你可得小心。”
说罢,朱尚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生怕朱雄英多想,赶忙又解释道:“英哥,可能是弟弟胡思乱想,英哥千万莫要怪罪弟弟!”
朱雄英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依旧神色镇定,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朱尚炳的肩膀,安慰道:“炳弟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也莫要轻信那些传言,回去之后,务必谨言慎行。”
朱雄英心中暗自思忖,还真是小瞧了朱尚炳,若不是自己心中有数,这番话恐怕真能在自己心中埋下猜疑的种子。
朱尚炳赶忙点点头,又与朱雄英寒暄了几句,便翻身上马,扬尘离去。
今儿是众亲王和藩王离京的日子,朱雄英一大早就来到了西安门,代父亲为诸位叔叔和弟弟们送行。
就在这时,十二叔朱柏迈着洒脱不羁的步伐,信步走来。
“大侄子好气度。”湘王朱柏手持洒金折扇,轻轻摇着,月白色的常服上熏着淡淡的沉水香,随着他的走动,那股清幽的香气也随之飘散。
他手中折扇轻摇,对着朱雄英拱手行礼,笑道:“大侄子,今日代你父亲前来送行,倒是辛苦你了。”
朱雄英连忙回礼,恭敬地说道:“十二叔客气了,这本就是侄儿分内之事。十二叔此番回封地,路途遥远,劳顿辛苦,还望多多保重身体。”
朱柏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聪慧与洞悉世事的敏锐:“大侄子,我观你近日神色,似有心事。这宫廷之中,风云变幻莫测,你年轻,凡事需多留个心眼。”
朱雄英心中暗忖,十二叔向来心思敏锐,难道他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多谢十二叔提醒,侄儿谨记在心。只是如今这天下太平,宫廷之中又能有何事?倒是十二叔,荆州离家甚远,在封地也要格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为要。”
朱柏轻轻摇头,脸上似笑非笑,眼神中透着深意:“太平?这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大侄子,有些事,当断则断,切莫优柔寡断。”
这位以诗画闻名的十二叔,此刻眼中精光一闪,宛如出鞘的匕刃,锋芒毕露。
“只是这棋局...”他手中折扇轻点朱雄英胸前的团龙纹,意味深长地说道,“执子者最忌心软。”
说完,朱柏深深地看了朱雄英一眼,便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自己的马车。
朱雄英望着朱柏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反复思索着他话中的深意,久久不能释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只见朱高煦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风风火火地赶来。
马蹄声疾,如暴风骤雨般袭来,朱高煦单骑闯过仪仗队伍,身上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宛如展翅翱翔的雄鹰。
年仅八岁的孩童,竟能将西域烈马驯服得如此服帖,朱雄英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马鞍上暗绣的燕云纹,心中暗自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