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顾小姐的姻缘
宴喜楼的水晶肘子下肚，今禾才有了满足感，宴喜楼生意做得好可不是靠许愿的，实打实是饭菜做得可口，水晶肘子晶莹剔透，入口酥软，直接从喉咙滑进胃里，比天机厨子做的好吃千万倍。
喝尽碗底茶，茶足饭饱，工作还是要做的，卷轴上的第一条是顾家的小姐求如意郎君。话说这顾家是云城鼎鼎有名的富商，顾老爷年过半百只得一女，养得珠圆玉润，分外宠爱，可这顾小姐年过双十，迟迟未觅得如意郎君，倒成了云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男人们做梦都想抱得美人归，毫不费力继承万贯家财，而那顾家又何止家产万贯？
妇人满腹酸话笑着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却又暗自羡慕若有这般样貌、这般家世，嫁不嫁人又何妨？
打开顾家小姐的命簿，按照命理将于明年初春遇得良缘，顾小姐所求不过是提前相遇，未动婚期也未干涉他人因果，倒也不算违背命运。再仔细看她命定之人命理轨迹将于今日黄昏溪边打水救火，命定之人总有共性。
姻缘司主婚姻，正常来讲只要按照命簿将命定两人合盖姻缘章，这姻缘算是成了。顾小姐这种改变姻缘时间的，则需要将姻缘司的红印章盖在两人手上，即为姻缘结成。今禾早早借用了红印章，那章透身红玉、浑然一块，上面刻着上古的文字，看不懂的符文，像一团混乱的线围绕出的一团。
“这东西一盖便能主宰凡人姻缘？”今禾心中暗想，型似印章却无墨，这怎么看出是不是盖上了，想着在自己手背上按下，一团红色浮在莹白的肌肤上，像被吸收一般消失不见，这算是盖成功了吧，管理凡人的东西向来对管理者无用，天机崇尚自由恋爱，这么一想凡人还真是不自由。
宴喜楼边的成衣店新到一批新衣，城里的小姐们闻讯纷纷赶来。成衣店亦是顾家的产业，顾小姐稳坐其中，招待着来来往往的富小姐、富太太。今禾趁乱按在了顾小姐的手上，“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转身出了店门，满意地看着顾小姐命簿上初现的半边姻缘章，甩着手中的印章，大步奔向城外。
如此这般，只要找到顾小姐命定之人盖章即可。当然，今禾也有小心思，既然黄昏溪边的是顾小姐的命定之人，那悄悄将书生黄昏引到溪边，一举两得，顾家富商之家缺乘龙快婿，书生缺赶考钱财，这二人姻缘结成，岂不是天作之合。
一时间，今禾也被自己聪明的脑瓜折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吹，业绩便到手。
夜至傍晚，城中果然火光突起，今禾早早等在了书生家门前，书生家境贫寒，在城北的书堂教书维持生计，主家在城北破庙前的简陋草屋便是他的容身之所，风吹得草飒飒地响，而云城唯一的一条小溪恰恰在城北。
今禾穿了一身破衫，特意在地上滚了滚，抹了一把土在脸上，扯乱头发，用力拍打着他家的门，这人间的木头门拍得手疼，也没有多大声响，扯着嗓子喊着。“柳大哥，柳大哥，城里着火了，快帮忙救火啊！”
男子打开门，见是衣着破烂的生面孔狂敲着他家门。“这位兄台，我们认识吗？”
“柳大哥，你可算开门了，快帮忙救火。”今禾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提前准备好的木桶塞进他怀里，一手指向火光燃起的地方。为了装得逼真，还作样继续敲了旁边邻居的门。
柳青时也来不及多想，既知道他的名字，想来是认识人，见城中火光照亮一小片天空，救火是最重要的，拎起水桶冲向溪边，路上还不忘叫上过路的人帮忙，听到消息的人纷纷加入帮忙。
今禾拍拍手上的灰，柳大哥虽然家境贫寒，心还是极好的。“顾小姐，替你考察了一下，柳大哥人不错，不算坑害你。”现在只要盖上印章，这两个心愿都算是达成了，想着即将到手的业绩，从怀中将印章握在手里，追上前人的脚步。“柳大哥等等我，一起啊。”
溪边聚集了青壮年的小伙子们，自发接力一桶桶水提到岸边。“柳大哥。”今禾步子小了些，到了溪边早已见不到柳青时的身影，一时间人头涌动，城北多贫户都穿着粗布麻衣，还真不好找。
“为了业绩，拼了。”今禾想着，穿梭在人流中。溪边本布满滑腻的石头，不常在人间行走的今禾哪习惯这样的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磕个满脸花，身边人一把扶助她，手中的印章却脱落。
“小孩一边玩去，大人忙着救火呢。”路过的大叔吓得今禾一激灵。
“我……我不是小孩子。”细小的辩驳声淹没在人声中。
“哎呀，印章。”手中空空，这要是丢了，要去姻缘司跪求原谅了，今禾忙蹲下身寻找，石头冰凉沁着溪水，滑溜溜的。
“找这个？”一只大手托着红玉印章展开在她眼前。
“对对对……”将印章握在手里，才发现身边是一个乞丐，凌乱的长发覆盖住脸庞，身上的麻衣碎成几缕挂在身上，堪堪避寒，脚下是一双草鞋，浸在溪水中。“谢谢。”
那人没多做停留，继续加入打水的队伍。来不及多想，手中的棱角提醒她找到柳大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兜兜转转在运水的队伍里找到热心大哥柳青时。
“柳大哥。”一把拉住那人衣袖，顺势盖在他手上。
“小兄弟，快别看着，赶紧灭火。”见目的达成，今禾满足地将印章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接下来就是静等。
“哦……哦……好的。”做戏要做全，今禾也想看看事情的走向，这是她第一个参与的业绩，落袋方为安，随着众人奔向失火点，还剩下微弱的火光在灰蒙蒙的烟雾中闪烁着，这几桶水下去彻底扑灭，丝丝缕缕的黑烟直冲天际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只想着促成二人的姻缘，着火的是白日里的成衣店，与那时的门庭若市不同，屋内精美的绣锻烧得精光，灰烬掺着烧毁的布匹，雕花的房梁坠下斜在屋中，桌子承受不住分量碎成一摊。
房梁塌下的时候直冲着顾小姐，是一个男人将她拉出了险境。顾小姐未缓过神被丫头们搀扶着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手里还抱着两件成衣，正是这批新衣中最精致的两件，刚也是不舍得心血被毁，便也忘了自身的安全去救。
顾老爷傍晚时在书房里算着工人的月钱，虽然家里的产业多了，早已交由专人打理，可早年间养成的习惯还没有变，给工人发工钱的活计还留在手里。管家急匆匆地禀报成衣店失了火。
顾老爷未曾停下手中的计算，“失火而已，慌什么？多派些人救火，大不了再开一间。”
“城郊人帮忙，火情已被控制了。”
“控住了就好，你带着些银钱，咱不能亏待了帮助过顾家的人民。”顾老爷冷静地吩咐着。
“可……小姐还在，来人说小姐冲进火里救新衣去了。”
“什么？”顾老爷手中笔一扔，铺子他多的是，钱这辈子都花不完，可女儿只有一个，夫人前几年撒手人间了，这唯一的女儿就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顾老爷顾不得形象，匆匆赶去成衣店，浑圆的身子在匆忙的跑动间，远看像是一颗圆润的皮球。拉起石阶上的顾小姐左看右看，见只是蹭了些烟灰，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小蝶，爹可就只有你了，你要是有各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地下的娘交代。”
说着眼泪便在眼眶中漾着，顾小姐扯了扯父亲的袖子，耳语了几句，万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顾老爷方才正色环顾四处，皆是青壮的小伙子，就这些人扑灭了这场火。开口，“今日顾氏遭此灾事，幸得好汉们鼎力相助，顾某在此谢过。”
“今日救火之人皆有重谢。”管家吩咐抬来几大箱铜钱，分发给在场人。
“危难时方见真英雄，刚救了小女于危难的义士，我顾府必有重谢。”在场的都看到刚刚惊险的一幕，差一点倒塌的房梁下就是顾小姐了，浓烟太重在场人众多，哪一位救的顾小姐却认不太清。
正好奇姻缘章如何促成姻缘，难不成这便是天定的姻缘，确认了柳大哥的方向，今禾捏着鼻子在人群中喊道。“我看到了，就是他。”众人皆朝着今禾指的方向看去，今禾缩下身子挪到柳大哥身边。
“柳大哥，是你吧？”大声问道。
“小兄弟，别乱说，我一介书生，如何救顾小姐。”
不是？姻缘章都盖上了，天定的缘分、戏剧化的相见，独自遇险的富家小姐和救他于水火的书生，人间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
人群中一阵躁动，顾小姐正是向着这方向走来，谁救的她，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断不会认错，那人如同天降神兵，火光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顾小姐站定，直直盯着眼前人，福了一礼。“恩人，如何称呼？”
“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