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演戏
顾思泽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刘建国叫到办公室。
作为常客，他不光熟门熟路，连茶叶罐在哪个抽屉里藏着，他都是了如指掌。
尤其这半年，次数多得已经记不大清楚。
每逢苏月瑶表现得过于亲密，就一定会引来其他好事者的举报。
作为顾思泽的班主任，在无法假借他人的情况下，刘建国不得不出面解决。
至于苏月瑶，她爸可是老校长跟前的红人。
一中没有哪个缺心眼的，会贸然训斥她。
终是顾思泽独自一人承受所有。
偌大的办公室，顶上的吊扇，吹得办公桌堆叠起半人高的试卷簌簌作响。
顾思泽低眉顺眼地给刘建国泡完茶，又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红塔山给他点上。
最后搬了张凳子，离着稍远的距离坐下。
香烟的烟雾升腾，被风扇搅得满屋乱窜。
刘建国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在他看来，这场闹剧完全可以有效避免。
在顾思泽两天前上交高考志愿单的时候，他就好心提醒过。
一旦苏月瑶得知志愿单上的内容，其后果不亚于捅了马蜂窝，必须要慎重对待。
平心而论，刘建国给出的建议是希望顾思泽先将理由解释清楚，就算事发了也会有很大的余地。
结果顾思泽当场信誓旦旦，还摆出优势在我的良好感觉。
不出所料，这番操作直接将苏月瑶彻底惹毛。
原本应该属于早自习的时间，两个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
真是瞎闹，也不知道注意点影响。
在场那么多人旁观，刘建国再不出面处置，那才是遗患无穷。
将顾思泽拎到办公室，实属下下策。
作为刘建国的得意门生，只要顾思泽不主动违反原则，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关起门演给旁人看而已。
训话——当然不存在。
饶是如此，师生两人也是折腾得有些烦了。
刘建国左手夹着烟吞云吐雾，等到指尖的烟燃到一半，才缓缓开口：“小顾啊，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顾思泽摊手回答：“老师，我好像才是受害者……”
“装什么装，你还委屈上了，就你这体格，你要是撒腿就跑，瑶瑶能追得上？”
听着刘建国的责问，顾思泽扇了扇飘向自己的二手烟，整个人无精打采地盯着天花板上旋转的扇叶。
“老师，有没有可能，她是故意的。”
“那也是你没做到位，你早听我的至于这样？”
刘建国端起搪瓷杯，吹去茶汤表面的浮沫，喝了口茶继续说教。
“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你要真心不喜欢，就别招惹人家，这样对谁都好……
“我知道你的心思，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人说成是有心攀附、巴结奉承。
“但是呢，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一个人如果太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干脆也别活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顾思泽透过办公室里缭绕的烟雾，他想起自己半边户的家庭，普通工人的爸和个体户的妈，还有苏月瑶远在金陵的高知亲属。
他承认，重生后努力改善家境和拼命学习的目的，确实存在几分较真的意思。
前世错过的，失去的，未曾珍惜的，顾思泽不想让自己再有遗憾。
哪怕苏月瑶已经主动到近在眼前，他还是没有越雷池一步。
向下兼容，容易。向上社交，太难。
绝不可以草率。
顾思泽深知在感情问题上，处理得有些拧巴，自己光顾着琢磨如何发家致富，忽略太多细节。
没辙，身处俗世洪流，时不我待啊。
现在又不是几十年以后的光景，但凡有点上进心的，不是负债累累，就是深陷泥潭被狠狠套住。
眼见顾思泽消化得差不多，刘建国掐灭了烟，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估算着时间，再次语重心长叮嘱。
“你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别忘了脸上的表情，还有——遇见瑶瑶的时候千万别露馅。”
“好的老师，我尽量……”
顾思泽将凳子恢复原位，起身告辞。
走到门后的仪容镜前，他搓着脸摆弄出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样，离开了办公室。
……
教学楼，顾思泽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
苏月瑶未卜先知般陡然出现，看样子没等多久，找得时间非常准。
“阿泽，刘老师没骂你吧？”
顾思泽想起刘建国的吩咐，于是低下头也不回话，路过苏月瑶身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多挤出三分痛苦。
苏月瑶瞧着顾思泽这副模样，顿时急了。
她张开双手拦在顾思泽的身前挡住去路，还刻意压低着嗓音，左顾右盼生怕再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刘老师真骂你了？不行！我这就去跟他解释——真的不能怪我，谁让你瞒着我填志愿的。”
“瑶瑶……”
“嗯？”
突如其来的昵称，让苏月瑶有些愣神。
“以后有什么事私底下说，好不好？那么多人看着。”
“我……”
苏月瑶在顾思泽被当众带走的时候，早就转怒为忧，无名怒火瞬间灭了一半。
她原本只是单纯地，想向大家宣示一下自己的主权，没想到竟然又有人偷偷地去告状。
她心想，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喜欢顾思泽这件事，她爸爸都不反对，怎么总有人多管闲事。
顾思泽被叫去很久，她一直在担心。
刘建国在一中所有的老师里，可是人所共知的难相处。
不仅为人严谨，不苟言笑，对学生的管教也是极为不客气，该打骂的时候绝不会心慈手软。
理科1班的黑板边上，常年挂着一杆藤条，不知道揍过多少心比天高的“英雄豪杰”。
“我答应你就是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去申城……”
苏月瑶最终还是点头选择同意，她扛不住顾思泽破碎的眼神，扎得她心里难受。
“中午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好吧，我正好带了饭菜，那我先回教室了，吃饭的时候再来找你。”
顾思泽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月瑶离开，他一直认为刘建国不该是数学老师，应该去教算卦和表演才对。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理科1班教室。
此时的多数学生还沉浸在两天前，填写高考志愿的亢奋情绪之中。
顾思泽无视了班上同学的探究眼神，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端起搪瓷杯喝着水，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用后来的话形容。
他是个重生的老登，早就磨练得没脸没皮，不知羞耻为何物。
故而众人的好事旁观，并不会感到半分不好意思。
面子？
这东西最不值钱。
班上的其他同学不敢打扰，但是顾思泽为数不多的好友何启明，可没有多高的觉悟。
他贼头贼脑，凑近后开始拍起马屁：“嘿嘿，泽哥就是厉害，文科班的一枝花顺利拿下。”
“拿个锤子拿，她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