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熏香
长佶望着南宫煜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满是泪水，她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但试了几试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默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哪怕南宫曜对他做出那么多过分之事，他对南宫曜一如往昔，仍是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伤及弟弟分毫。她知晓，他这些年，犹如活在地狱之中，尤其在南宫老爷过世后，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对弟弟和父亲的自责内疚，整日压得他难以喘息，让他夜夜难以安寝。他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得到弟弟的谅解，如今他与弟弟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
她害怕，害怕让他面临如此两难的抉择……
“怎么不叫住他？怎么不向他求救？”南宫曜眼中满是讥讽道：“害怕他看到你这幅样子？”南宫曜笑了笑，“放心他是个瞎子，看不到的。”
长佶没有说话，她的眼中是犹如死灰般的寂静，她缓缓用被缚的双手，搂住南宫曜的脖颈，缓缓凑了上去，南宫曜以为，她在主动向他示好，谁知下一刻，她突然张口狠狠咬了上去。
南宫曜不备，被她咬的鲜血直流。他吃痛，焦急地捶打着她的头，迫着她松了口，“贱人！”他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长佶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她的左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鲜血。
南宫曜余怒未消，他抬脚朝摔倒在地的长佶，狠狠踹了上去，一脚又一脚，直到气彻底消了，这才走出房门，“来人，本公子被疯狗咬伤了，快去请大夫。”
长佶遍体鳞伤地瘫倒在地，衣衫凌乱，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淤痕。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南宫曜的房间的，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当有意识时发现已走了出来，偶有看到她的婢女仆从，也都匆匆移开目光，避而远之。
长佶停下脚步时，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来到了南宫煜的房外。屋内房门大开，昏黄的灯光倾泄而出，南宫煜正端坐在屋内调琴，琴调好了，他却并未拨动琴弦，而是轻轻摩挲着琴身，嘴角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把琴是长佶与他一起修复好的，琴身是长佶亲手漆好的。他好似在等她，但是她却再也无法回到他的身边了。
“大公子，二公子受伤了……”玉伯匆匆跨入房内。
南宫煜慌忙起身，有些紧张地问道：“伤在何处？严重吗？”而后便形色匆匆地随玉伯赶去探望南宫曜。
长佶再次望着南宫煜离去，眼中是盈盈泪光，直到南宫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她才缓缓转首向府外行去。
此次一别，山高水长，从此以后，他们再无牵连。
次日清晨，长佶身着一件破烂不堪的外袍，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众人无不对她侧目而视，直到她不小心跌在一双黑色皂靴前。
“姑娘，你无事吧？”皂靴的主人正是云昭，她垂首望着深浅的女子。
看到她这番模样，云昭已隐隐猜到了她发生了何事，云昭忙向身侧的内侍道：“把外袍脱下，为姑娘披上。”
“是。”那名内侍忙脱下外袍，为长佶披上，与云昭的婢女阿宁，一起扶长佶起身，来到路旁。
“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开口。”云昭向她道。
她想离开这里，浑浑噩噩走了一夜，谁知环顾四周，却发现又走回了南宫家附近，“求姑娘带我离开这里。”
云昭沉吟片刻道：“哪里都可以吗？”
“是。”
于是，云昭设法将她带入了宫中。
穆衍真家中，侧厅里异常安静。长佶怔怔地跪在原地，眸中带着隐隐泪光。
南宫煜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他缓缓攥紧自己的下襟，双手止不住地轻颤着，“原来竟是这样……”
“南宫煜，你还打算继续包庇令弟吗？”云昭望着南宫煜，“他现在还尚在人世，对吗？”
三年前，南宫煜无意中听到，黑衣人和南宫曜的谈话，得知黑衣人承诺帮南宫曜恢复容貌，条件是让他参与刺杀公主之事，没想到南宫曜竟然同意了。他想方设法阻止南宫曜，最后却被南宫曜打成重伤，在床上修养一月有余。等他伤愈后，木已成舟，公主遇刺身亡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京都。当南宫煜得知，南宫曜准备去让黑衣人履行约定帮他恢复容貌时，便趁他不备打晕了他，而后将他囚在了老宅地下一间暗室中。
南宫煜知晓黑衣人在南宫曜完成刺杀后，定然不会留南宫曜活口。而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阻止南宫曜自寻死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南宫曜犯下的滔天罪孽，这笔债，早晚都是要还的。他决定为南宫曜担下所有罪责。于是他故意伪装了南宫曜已经身亡的假象。就在他打点好一切，静静等待审判降临时。
没想到失踪多年的宛言突然现身，打乱了他精心布置的一切。她不禁一眼看出刺客就是南宫曜，知晓了南宫煜有意为南宫曜担罪。她为了帮他，打乱了他的计划，将所有罪责独揽一身……
“南宫老宅外，派人刺杀公主的人不是你？”穆衍真突然望着南宫煜问道。
南宫煜思忖片刻道：“确实不是草民所为。”
“那会是谁呢……”穆衍真若有所思道。
一行人跟随南宫煜再次来到了南宫家老宅，南宫煜带着众人穿过垂花门，行过一片荒草后，来到一扇漆色剥落的小门外。南宫煜打开了门，带着他们跨了进去。
他们沿着石阶，一阶一阶向下走，南宫煜走在最前面，南风为执着灯，跟在其后，为穆衍真和云昭引路。不多时，他们终于来到了最下面的暗室，看到了被铁链锁住双手双脚的南宫曜。他正背对着他们坐在软垫上。
“阿曜，欠的债，总是要还的……我将讨债的人带来了……”南宫煜喃喃道。
南宫曜没有说话。穆衍真察觉不对，示意南风上前查看，南风探了探他的鼻息，向穆衍真和云昭摇了摇头。
南宫曜身中剧毒，七窍流血而死。
“阿曜，你怎么不说话……”南宫煜摸索着上前。
“南宫公子，令弟已经身亡了。”云昭突然道。
南宫煜一时呆愣原地。
暗室中有淡淡的女子用的熏香，云昭好似在哪里闻到过，“这个熏香……”
“是枕霞阁偃裳姑娘特制的苏合香。”穆衍真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