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谁不慕英雄

商队主事白川匆匆赶到，先向庞煖等人深施一礼道：“此战全仗诸位神勇，我等方劫后逃生。大恩不敢言谢，容后图报。”

庞煖笑道：“不敢，此我等佣兵份内之事，何足言谢？”

白川复看向商队众人道：“此番遇劫，我等人手损失惨重。但幸好财货无损，且我们亦活了下来。能活着，就是幸运。小魏说得对，我们先收敛亡者，救治伤者，晚上开一个篝火晚会，庆祝今天大胜。至于这些俘虏，不如就让野狼佣兵团自行处置，大伙看如何？”

众人纷纷称是，一时都散开了。尤其是那一群少男少女，闻得要办篝火大会，不觉大悦，兴高采烈，唱着情歌，各自去了。

南宫望向前道：“我见二位先时手下留有余地，故随后掩杀以斩伤为主。现俘获这许多盗寇，不知该如何处置？”

庞煖与魏无忌相顾一笑，淡淡道：“自然是放了，只是如何放法略有讲究。”

一行数人来至盗寇前，有知机的盗寇高声道：“谢各位英雄不杀之恩。”

庞煖冷笑道：“本就不愿杀你等。你等想想，你们不来杀我们，我们走镖的还会主动追杀你们盗寇吗？”

有盗寇道：“我等知错，我等在日，决不敢再犯野狼佣兵团。”

魏无忌道：“你们是死是活，全在你们魁首一念之间。”

众盗寇道：“这是何故？”

魏无忌道：“要放你等甚易。只须你们魁首不带一兵一卒，即刻来此地祭祀阵亡之士，并发誓永不侵犯我等，就放你们回去。你们可有自愿向你家大王报信的？”

当即释放十余人，令其回去传信。俄顷，一行人骑马而来，并不携带兵器，为首之人正是那盗寇魁首。那魁首年龄似与庞煖相若，剑眉星目，颇有神采。身旁有一妙龄少女，蜂腰削肩，眉目入画，大约十五六岁。那魁首远远见了庞煖一行人，忙与那妙龄女子一同滚鞍下马，行礼道：“草寇杜凌霄，与舍妹杜绫绫，谢众英雄宽宏大量，饶过我苴山众位兄弟。”

庞煖还礼道：“杜魁首能为手下兄弟不避生死，前来与我等相见，足见诚意，更是英雄行径。我野狼佣兵团百里青队长重伤在身，杜魁首可见过百里队长，再一道祭奠阵亡之士，可好？”

当下见过百里青，百里青听得苴山盗愿与野狼佣兵团修好，大喜。只因自身伤势颇重，遂将诸般事务全托与南宫望处置。杜凌霄等人祭奠过阵亡之士，双方结下誓约，南宫望将所俘盗寇全数放了。

白川早置下酒席，庆贺与苴山盗修好之约。野孩子自与魏无忌共席，见杜凌霄谈吐文雅，不解道：“魏兄，这盗寇魁首谈吐不凡，人也很有风度，怎的竟是一个强盗头子？”

魏无忌道：“小亥有所不知。杜氏兄妹行动举止，温文尔雅，必是名门望族出身。沦为盗寇，又以苴山为名，本又姓杜，十有八九是当年苴国逃脱的王子公主。”

野孩子咋舌道：“真是世移时易，堂堂一国王子公主，地位何等尊崇，竟然落得个落草为寇。”

魏无忌笑道：“这还算好的。通常一国被灭，王子王孙们被屠戮殆尽也是常事。啊，小亥，你看，煖煖今番有难了。”

野孩子大惊，看了看，讶道：“不是啊，杜家兄妹频频向煖煖敬酒，态度很好，不似要发难的。”

魏无忌忍住笑，在野孩子头上敲了一记，低声道：“你看那杜绫绫眼含秋波，眉目传情，煖煖明显已吃不住了。瞧，脖子都红了，显然不是醉酒。”

野孩子再瞧时，却见那杜绫绫已然离席，柔声道：“今日能与野狼佣兵团欢聚，实我苴山盗之幸。小女子无以为敬，愿献歌一曲，助大伙儿酒兴。”

众人轰然叫好。杜绫绫美目深注，望着庞煖曼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歌声宛转，宛若天籁之音，情深处几欲断肠。

野孩子讶道：“这不是公然求爱吗？”

魏无忌笑道：“巴蜀之地的女子，自古以来就大胆热烈，敢爱敢恨。如今以歌传情，且看煖煖心中究竟是何念头。”

却见庞煖离席长揖道：“煖何幸而得佳人垂青？奈何煖既不能长作佣兵，又不能依归苴山。煖此去蜀郡，实欲南下侍奉恩师，归隐山林。惟愿佳人青春永驻，早日择得良人。”

杜绫绫望向杜凌霄，杜凌霄亦起身笑道：“煖兄何出此言？吾虽盗寇，实情非得已。舍妹正是青春年少，难道要长作女盗寇乎？如蒙煖兄不弃，吾妹愿追随煖兄左右，纵千里万里亦不悔。”

杜绫绫娇羞无限，嗔道：“哥哥，你说的是什么呀？煖兄雄姿英发，神箭无双，我乃亡国之人，如何配得上煖兄？”话虽如此，却是眼眸低注，泫然欲泣。

野孩子见了，心中老大不忍，低声向魏无忌道：“无忌兄，你足智多谋，想个法子帮帮这亡国的公主吧。”

魏无忌诧异道：“小亥，你脑袋里在想着什么啊？我们只是小孩子，他们可是大人耶。我们只看看就好，你竟想着要去撮合他俩？”

野孩子嗫嚅道：“我只是想，这亡国公主，被迫沦为盗寇，那就迟早有一天会被秦国军队剿杀的。她国破家亡，其实蛮可怜的。”

魏无忌道：“你所说也不无道理，只是，煖煖有他的为难处。我与你参详一番，你就知端的了。首先，煖煖对杜绫绫确有好感，瞎子都看得出来。但你知煖煖是何来历吗？他是赵国数十万胡服骑射的赵军之总教习，骑射之术他称第二天下没人敢称第一。只因与赵王政见不合，才黯然隐世归楚。如果杜氏兄妹想借煖煖之力复兴苴国，煖煖定然不允。他连强赵都不愿意呆下去，又怎会在意这小小的已亡苴国？当然，如果杜绫绫是真心真意爱慕煖煖，愿放下国仇家恨抛弃故国随煖煖而去，煖煖是不会拒绝的。”

野孩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其实煖煖并不是完全拒绝了杜绫绫。煖煖并非常人，杜绫绫能不能与煖煖在一起，要看她的真实想法和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