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把你的手给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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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与孩子对话

孩子的问题需要我们去破译

与孩子对话是一门独特的艺术,有其自身的规则和含义。孩子在交谈时很少是一无所知的,他们话里行间往往自带密码,需要我们去破译。

十岁的安迪问爸爸:“哈林区[1]有多少被遗弃的孩子?”

安迪的父亲是一位化学家和知识分子,他很高兴看到儿子对社会问题产生兴趣。因此,他为这个问题做了一个长篇演讲,并查找了相关数据。然而,安迪仍不满意,继续询问:“纽约有多少孩子被遗弃?美国呢?欧洲呢?全世界呢?”

最后,安迪的爸爸终于明白了,儿子关心的并不是社会问题,而是个人问题。他问这些问题并不是出于对被遗弃孩子的同情,而是害怕自己会被遗弃。他想要的并不是那些被遗弃孩子的数据,而是确认自己不会被遗弃。

五岁的布鲁斯在妈妈的陪伴下第一次去幼儿园,他看着墙上的画,大声问道:“谁画了这么难看的画?”

妈妈很尴尬,她不满地看着儿子,赶紧告诉他:“把好看说成难看是不好的。”

一旁的老师明白了布鲁斯的意思,笑着说:“我们这儿不是一定要画好看的画,只要你喜欢,也可以画难看点的画。”布鲁斯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实际上,他真正想问的是:“那些不太会画画的孩子怎么办?”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所需的答案。

接着,布鲁斯拿起一辆坏掉的玩具消防车,自以为是地问道:“谁弄坏了这辆消防车?”妈妈回答他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在这里你不认识任何人。”

布鲁斯其实对弄坏消防车的人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知道弄坏玩具的小孩会有什么后果。老师理解了他的问题,并给出了恰当的回答:“玩具本来就是用来玩的,它们有时候会损坏,这很正常。”

布鲁斯看上去心满意足。他的面谈技巧已经帮助自己掌握了一些必要信息:“这个大人很好,即使我画得不好或弄坏了玩具,她也不会立刻生气。我不用害怕,待在这里很安全。”于是布鲁斯和妈妈挥手告别,走到老师身边开始了自己在幼儿园的第一天。

十二岁的卡罗尔是个容易紧张、爱哭鼻子的女孩。她最喜欢的表姐苏西整个暑假都和她待在一块,但现在表姐要回自己家了。

卡罗尔(含泪):“苏西要离开了,我又一个人了。”

妈妈:“你会找到其他朋友的。”

卡罗尔:“但我会感到孤独。”

妈妈:“时间会让你好起来的。”

卡罗尔(哭泣):“唉,妈妈!”

妈妈:“你已经十二岁了,不应该这么容易哭。”

卡罗尔生气地瞪着她母亲一眼,然后跑回自己房间并关上门。

这件事本可以有个更愉快的结局。哪怕不是什么十分重大的状况,孩子的感受也必须被认真对待。在妈妈看来,暑假结束后的分别或许是一件微小的事情,没有必要掉眼泪,但她完全可以表现得更加通情达理。妈妈应该这样想:“卡罗尔现在很难受,我可以尽力去帮助她,并让她明白我理解她的感受。”

她可以说以下任意一句话来安慰女儿:

“苏西不在,你会很孤单的。”

“你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你们俩都习惯在一起了,分开确实很难。”

“没有苏西在家里肯定觉得空荡荡的。”

这样的回答能够增进亲子之间的亲密关系。当孩子感到被父母理解时,他们的孤独和伤痛也会因这份理解而减淡,他们对父母的爱也就更深了。对于孩子受伤的心灵来说,父母的同情就是情感上的急救药。

无效对话

无意义的亲子对话让父母感到烦恼,比如下面这段广为人知的对话:

“你去哪了?”

“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起初,父母会试着耐心解释,但很快就发现这太累人了。一位母亲说:“我试图跟孩子讲道理,但是我都快气炸了,他还是不听。只有当我冲着他尖叫时,他才会好好听我说话。”

孩子经常不愿与父母交流。他们讨厌被说教、批评和指责,觉得父母话太多了。

8岁的大卫对妈妈说:“为什么我只问一个小问题,你就要回答那么长?”

他向朋友抱怨:“我什么都不跟妈妈说。我要是跟她讲话,就没时间去玩了。”

一位对亲子关系感兴趣的观察员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家长和孩子之间的对话。他惊奇地发现,双方几乎没有认真倾听彼此讲话。他们的谈话就像是两个人在独自说话,一个人只会批评和下命令,而另一个则只会否认和请求。这种“沟通”悲剧发生的原因不是缺乏爱,而是缺乏尊重;也不是缺乏智慧,而是缺乏技巧。

我们平常使用的语言不太适合与孩子进行有意义的交流。为了更好地拉近亲子关系,减轻父母的压力,我们需要一种新型的亲子相处模式,其中就包括新型的亲子对话方式。

新型亲子交流准则

新型亲子交流准则需要基于尊重和技巧两大原则,具体要求如下:

(a)同时照顾孩子和父母的自尊;

(b)先表示理解,再提出建议或指令。

九岁的埃里克气呼呼地回到家。他本来今天要和全班一起去野餐,但是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埃里克的妈妈决定换种方式处理这个问题。

她以前总是会说些火上浇油的套话:“哭也没用,野餐都泡汤了。”“改天再玩吧。”“又不是我让老天下雨的,冲我发火干什么?”

然而这次她想到:“我的儿子对错过这次野餐非常失望,并且只能通过愤怒来表达内心感受。他有权支配自己的情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他表示理解并尊重他的感受。”于是她这样跟儿子说:

妈妈:你看起来好失望啊。

埃里克:是的。

妈妈:你很想去参加今天那场野餐活动吧?

埃里克:那当然了。

妈妈:明明万事俱备,这该死的天气却下雨了。

埃里克:没错,就是这样。

沉默片刻后,埃里克接着说:“没关系,下次再去吧。”

埃里克的愤怒似乎已经消失了。在那个下午剩余的时间里,他表现得很听话。通常情况下,当埃里克生气地回到家时,全家人都会感到心烦意乱,因为他总是会惹得每个人都不高兴。直到深夜他终于入睡后,整个家庭才能恢复宁静。

埃里克妈妈的方法有什么独特之处呢?这个方法的哪些点起到了作用?

当孩子处于强烈的情绪之中时,他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建议也好,安慰或是建设性批评也罢,他们通通拒之门外。他们想要的是我们的理解,希望我们能理解他们当下的心情。而且,他们希望不用完全说出自己的遭遇,我们也能理解他们。他们的情绪只会展露一点点,剩下的我们必须自己猜。

我们如何得知孩子的感受?只需做他忠实的听众,再与他感同身受。我们肯定知道一个小孩当着同龄人的面出丑是什么感觉。组织一下语言,让孩子知道我们理解他的经历。

以下这几句话都很有用:

“那肯定非常尴尬。”

“那肯定让你非常生气。”

“你那会儿肯定恨透了老师。”

“那肯定让你特别受伤。”

“今天对你来说真是太糟了。”

相反,如果我们告诉孩子,或者试图说服孩子:

“这样想是不对的。”

“这样想是没道理的。”

孩子的强烈情绪就没法得到平复。情绪是赶不走的;只有当我们倾听它、同情它、理解它并最终接受它时,情绪的强烈程度才会降低,锋芒才会减弱。

这段话不仅适用于孩子,同样也适用于成人。以下面摘录[2]自家长讨论组的对话为例:

组长:假设这是一个哪儿都不顺心的早上。电话响了,孩子哭了,面包也不小心烤焦了。老公过来看了看面包机说:“天呐!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烤面包?”你们会做何反应?

A太太:我会把烤面包扔他脸上!

B太太:我会回答,“自己烤你那该死的面包去吧!”

C太太:我会很伤心,只会哭。

组长:老公的话会让你们怎么想?

众人:气愤,厌恶,憎恨。

组长:你们会愿意重新再烤一份面包吗?

A太太:可是可以,但我会下点毒进去。

组长:那他出门上班后,你们还愿意打扫房子吗?

A太太:不愿意,我这一整天都毁了。

组长:假设同样的情况:面包烤焦了,但老公看了看情况,说:“哇,亲爱的,你今天不太顺呀——又是孩子,又是电话,现在还有面包。”

A太太:要是我老公这么说,我会开心死!

B太太:我会感觉很棒!

C太太:我会很高兴,会抱抱他,亲亲他。

组长:为什么呢?——孩子还是在哭闹,面包依旧烤焦了。

众人:那没关系。

组长:哪里不一样了呢?

B太太:你心里会有点儿感激,因为老公并没有批评你——他没有跟你对着干,而是向着你的。

组长:那老公出门上班后,你们还会打扫房子吗?

C太太:当然啦!我还会哼着歌打扫。

组长:现在我告诉你们,还有第三种老公,他会看看烤焦的面包,然后平静地对你说:“亲爱的,看看我是怎么烤面包的吧。”

A太太:噢,不,这比第一个还糟糕。他会让你觉得自己很蠢。

组长:现在让我们看看如何将这三种对烤面包事件的不同处理方法应用到我们和孩子的相处之中。

A太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总是对孩子说:“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懂得这个,你应该懂得那个。”但这样做只会让他更生气。

B太太:我总是对我儿子说:“亲爱的,我来做这个、做那个给你看。”

C太太:小时候我经常受到批评,渐渐地就习惯了。现在我批评孩子也是从我妈妈那里学来的,但这让我很恨她。因为无论做什么事情,她总是要求我反复去做。

组长:现在你发现自己会对女儿说同样的话?

C太太:是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每当我这样做时,我都会讨厌自己。

组长:如今你在寻找与孩子对话的更好办法。

C太太:是的,我确实是在这么做!

组长:让我们看看能从烤面包事件中学到什么。当我们对自己爱的人产生了不好的感觉时,怎样才能帮助改变这种感觉呢?

B太太: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C太太:对方没有责怪自己。

A太太:而且没有对自己说教一通。

这个例子展示了语言的力量:它既能制造敌意也能带来快乐。同时,这个例子还提醒我们,我们的反应(包括语言和情感)对于家庭氛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些实用沟通原则

当孩子提出或询问某件事情时,最好不要直接对事件本身做出反应,而是针对事件所隐含的联系进行回应。

六岁的弗罗拉抱怨她最近收到的礼物比哥哥少。

妈妈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哥哥应该收到更多礼物,或者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她知道,孩子真正关心的是他们和父母关系的深度,而不是礼物的大小和数量。

于是她问弗罗拉:“你也想要更多的爱,是不是?”

说完这句话,妈妈就紧紧抱住了弗罗拉,弗罗拉惊喜地笑了。

原本可能无休止地争论下去的对话,现在却能这样完美结束。

当孩子说起某件事情时,不要就事件本身去回应他,而要关注孩子对这件事情的感受,这样有时会更有效。

七岁的格洛丽亚回家时心情很不好,她告诉妈妈,自己的好朋友多莉被人从人行道推到全是雨水的排水沟里去了。妈妈听后没有追问具体的情况,而是对女儿的感受做出了回应。她对女儿说:

“这件事一定让你很不爽。”

“你当时一定对那些做坏事的男孩很生气。”

“你现在都还在生他们的气呢。”

听完这番话,格洛丽亚坚定地表示赞同。妈妈接着问:“你害怕他们也会欺负你吗?”格洛丽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果他们敢,我就把他们一起拉下水,然后溅起一个大水花!”她在脑海中想象着这个场景,并发出了笑声。

这段对话本会围绕自卫问题引发一段没用的说教,现在却以欢笑结束。

当孩子回到家,满口对朋友、老师或者生活的抱怨,最好顺着他的语气回应他,而不要试着去查明事件的经过。

十岁的哈罗德回到家就开始抱怨。

哈罗德:“我的命也太苦啦!我告诉老师我忘记带家庭作业了,但她却说我在撒谎,并且还对我大声斥责。我的天哪,她竟然这样对待我,而且还要写条子给你。”

妈妈安慰哈罗德说:“你今天过得确实不好。”

哈罗德回应道:“一点没错。”

妈妈接着说:“当全班的同学都听到老师指责你撒谎时,那肯定让你感到非常尴尬吧?”

哈罗德承认道:“确实非常尴尬。”

妈妈猜测道:“我敢打赌当时你心里骂了老师几句吧?”

哈罗德:“噢,没错!你怎么知道?”

妈妈:“受到伤害时,我们通常都会这么做。”

哈罗德松了口气:“现在感觉轻松多了。”

当孩子谈论自身的问题时,通常不要只是表示赞同或不赞同,而要用具体的细节来表达超出孩子期望的理解。

孩子说:“我数学不好。”

如果你说:

“对,你确实不擅长跟数字打交道。”

“更用功点吧,会有进步的。”

像这样反驳孩子的观点或者打发他几个俗套的建议根本于事无补。这类敷衍的回答只会伤害孩子的自尊,即兴的说教也只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对于孩子那句“我数学不好”,可以用真诚和理解来作为回应,比如:

“数学可不是门简单的科目。”

“有些题就是很难答。”

“挨批评不会让数学变得容易。”

“只会让你以为自己很笨。”

“我赌你肯定迫不及待想下课。”

“下课了就逃过一劫。”

“考试时一定特别难熬。”

“你肯定很担心不及格。”

“……担心我们会怎么想。”

“……害怕我们对你失望。”

“我们知道有些科目学起来不容易。”

“我们相信你会尽力的。”

有个十二岁的男孩回忆说,当他拿着不及格的成绩单回到家,爸爸却用这种通情达理的态度跟他说话时,他开心得差点“晕过去”。他当时心想:“我一定不能辜负爸爸对我的信任。”

每对父母都会偶尔听到子女声称:“我真笨。”父母们当然清楚,孩子并不笨。于是父母开始说服孩子,让他们相信自己很聪明。

儿子:我真笨。

爸爸:你不笨。

儿子:我就是很笨。

爸爸:你不笨。还记得你在夏令营时有多聪明吗?辅导员觉得你是最聪明的孩子之一。

儿子: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爸爸:他告诉我的。

儿子:是吗,那他为什么老是说我很笨?

爸爸:他只是在开玩笑。

儿子:我是很笨,我知道。看看我在学校的分数就知道了。

爸爸:你只是需要更用功一点。

儿子:我已经更用功了,可还是没用。我就是没脑子。

爸爸:你很聪明,我知道。

儿子:我很笨,我知道。

爸爸(大声):你不笨!

儿子:我就是很笨!

爸爸:你不笨!笨蛋!

当孩子自称笨、丑或坏时,我们无法立即通过言语或行动改变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人们对自己的看法根深蒂固,不容易直接改变。例如,有个孩子曾这样告诉父亲:“爸爸,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才说我很聪明,但我还是没相信你的话。”

当孩子表达了对自己的负面看法时,我们反对和抗议都是无济于事的。这样做只会让孩子更加坚定自己的观点。我们能提供最大帮助的方式就是告诉孩子,我们不仅理解他们内心感受,还明白他们言外之意。

儿子:我真笨。

爸爸:你真这么觉得吗?你不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儿子:我不觉得。

爸爸:那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儿子:嗯。

爸爸:你一定在学校担惊受怕了很久吧。……担心不及格。……害怕分数低。老师叫你回答问题时,你肯定感到很慌乱。有时你明明知道答案,却没法正确说出来。你害怕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蠢。……老师会批评你。……同学会嘲笑你。所以,很多时候,你宁愿什么也不说。我猜你应该记得自己说完话被嘲笑的情景,这让你觉得自己很蠢,很受伤,而且很生气。(这时,孩子可能会告诉你一些他的经历。)

爸爸:看,儿子!在我眼里你很优秀,只是你自己有不同的看法。

这段对话可能不会立即改变孩子对自己的看法,但它会在他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他开始质疑自己是否真的那么无能。孩子也许会想:“如果爸爸理解我并认为我很优秀,那么我或许也不是那么没用。”这段对话所带来的亲密感可以激励儿子更加努力以不辜负父亲的信任。

当孩子说“我总是运气不好”时,争论或解释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们每举一个正例,他们就会想出两个反例。我们能做的只有让他们知道,我们理解有这种想法的感受。

儿子:我总是运气不好。

妈妈:你真这么觉得吗?

儿子:是的。

妈妈:那么,当你玩游戏时,是否会在心里想:“我不会赢,我的运气很差。”

儿子: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妈妈:当老师叫人回答问题时,如果你知道答案,你是否觉得他不会选到你?

儿子:对。

妈妈:但如果家庭作业没有完成呢?你是否觉得“老师今天一定要找我”?

儿子:对。

妈妈:我猜你还能给我举出更多例子。

儿子:当然可以,比如……。

妈妈:你对运气的想法我很感兴趣。下次再有你觉得是坏运气或者好运气的事情发生,记得告诉我,我们一起聊一聊。

这段对话或许不会改变孩子相信自己运气不好的想法,但可以让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拥有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妈妈。

如何表达矛盾的感受

孩子爱我们,同时也怨恨我们。对于父母、老师等一切可以管教自己的人,孩子内心都有两种感受。父母很难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感情,他们自己不喜欢这样,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这样。他们认为对人又爱又恨本身就是错误的,尤其是对家人而言。

我们可以学会接受自己和孩子内心的矛盾情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我们需要让孩子知道这种感受是正常、自然的。让孩子承认并表达他们内心的矛盾情感,有助于减少他们的内疚感和焦虑:

“你好像对老师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你既喜欢他,又讨厌他。”

“你似乎对哥哥有两种情感:你既佩服他,又憎恨他。”

“你对这件事有两种想法:你既想去野营,又想待在家里。”

对孩子的矛盾情感保持平静的、不加批评的态度对他们有好处,因为这样做能传达给他们一种信息:即使是这种“混合的”感受也是能够得到理解的。一个孩子如是说:“如果我的混乱感受能被理解,那就说明它们也没那么混乱。”相反地,以下话语则毫无帮助:“你这个孩子,情绪太不稳定了!时而喜欢朋友,时而又讨厌他。如果你想清楚自己的想法,就要下定决心做出选择。”

当我们在人际交往中深入思考时,需要意识到以下事实:有爱就有恨;有仰慕就有嫉妒;有奉献就有敌对;有成功就有忧惧。只有智者才能意识到,无论是积极、消极还是矛盾的感受,都是合理存在的。

要打心底里接受这种观念并不容易,毕竟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我们形成了相反的想法。我们学到了:消极的感受是“坏的”,我们不该有这种感受,应该以此为耻。但现代科学表明只有行为可以用“好”或“坏”来评判,而头脑中的幻想则不能。只有行为才能受到谴责或表扬,感受则不能,也不应受此对待。对感觉下判断,或者对幻想横加指责,不但妨碍政治自由,还会对心理健康造成损害。

情感是人类遗传基因之一。像鸟儿飞翔和鱼儿游泳一样,人也具备感知能力。尽管生活中充满了愤怒、恐惧、伤心、欢乐、贪婪等各种情绪体验,并非总是快乐美好的;但如果能够正确认知它们并适当地表达出来,则可以更好地掌握问题关键所在。许多人被教育得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感受。当他们感到憎恨时,有人说这只是不喜欢。当他们感到害怕时,有人说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当他们感到痛苦时,又有人建议他们笑着勇敢面对。甚至一些流行歌曲也在告诉我们“要在不快乐时假装快乐”。

那么,如何摆脱这种伪装?用真话。情感教育可以帮助孩子。对孩子来说,知道自己怎么想,远比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更加重要。只有清楚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才能避免产生混乱和困扰。

成为孩子的镜子

如何帮助孩子弄清自己的感受?我们可以成为一面映射孩子情感的镜子。镜子映照的影像能让孩子得知自己的长相,父母反映的感受能让孩子明白自己的情感。

镜子不会添油加醋,它只是简单地呈现事物原本面貌。我们可不想听到镜子这样说:“你看起来很糟糕”“你需要整理一下”。在这样的魔镜面前露几次面,我们就会把它当成瘟疫一样避之不及。我们想要的是影像,而不是说教。我们或许不会喜欢镜中的自己;但我们更愿意决定权在自己。

情感之镜的功能与普通镜子类似,就是不加修饰地映射出原本的情感。

“你看上去很生气。”

“听起来你非常讨厌他。”

“你好像对这整件事感到很厌恶。”

对于那些有类似感受的孩子来说,这些话能够帮助他们更清晰地认识自己,是最具有帮助性的。无论是使用普通的穿衣镜还是情感之镜,都可以提供清晰的影像,从而让人自发地去修饰和改变自己。

注释

[1]哈林区(Harlem),位于美国纽约市曼哈顿北部,著名的黑人住宅区。——译者注。

[2]海姆·G.吉诺特:《儿童团体心理治疗》,纽约:麦格劳—希尔出版公司,1961版,第180—18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