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
楔子
“婉儿呢？”楚韵带着满身的风尘上了悠然山，却不见心心念念的人影，却只见着门口穿了一身缟素的月岚风。
“你来晚了，今晨阿婉吊着最后一口气想见你，可惜，你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
听着月岚风的话，楚韵恨，恨自己为什么就晚了一步，恨为什么当初不自私一点，不霸道一点，哪怕违背她的意愿，将她囚在自己的身边，也不会就这样与她错过一生，以至于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楚韵迈着沉重的步子，不过是门口到中堂的数步，却是生与死的距离。棺椁中的女子，安静而又端详，毫无血色的脸却依旧眉目如画，风华绝代。原来，一生这么短，短到他还没有来得及与她解开误会就这样错过了。所幸的是，他完成了她的心愿。平定乱世，做明君，还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既然生不能同寝，那便死同穴吧。
北方的若羌自首领死后内部争乱不休，数十年间都不会有任何威胁。关于政事，楚含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三天后，帝京收到消息。帝崩于悠然山，传位于辅政王楚含。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帝崩，本应天下缟素。而辅政王却下令，自悠然山至帝京皇宫承明殿铺满红装和挂上彩灯，要为成宇帝办一场婚礼。婚丧同时进行，很多大臣和百姓不明所以。
但是当那玄冰棺椁进入皇城之时，站在高楼的路人之中有一些老人竟然认出了躺在成宇帝身旁的女子——一代千古女相叶暮婉。
他们是乱世之中的经历者，活着看到了如今的盛世，而他们也都受过那个女子的恩惠。是她凭借一人之力搅乱风云，然后择明主，定乱世。却在大楚建国之时，辞官隐世。如今却躺在成宇帝身旁，世人才回想起那战乱硝烟中关于两人的爱恨情缘。楚含扶棺入宫，遵从皇兄的意思，将棺椁停放在承明殿三日，受百臣万民的朝拜。且这三天，普天同庆。
楚含知道，皇兄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棺椁中的那个女子，他的阿羽姐姐。皇兄这些年不说，但是他知道，皇兄自觉欠她太多，多次上了悠然山，都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打扰她想过的岁月静好，恬淡悠然的生活。如今，最后一桩心愿也完成了，欠了她的婚礼，本应该在五年前就应该完成的。偏偏两个都是骄傲的不行的人，生前生生错过。
大楚五年，刚刚而立之年的一代圣主成宇崩宇悠然山。因膝下无子，遂传位于其弟辅政王楚含。辅政王楚含即位，追封开国功臣一代女相叶暮婉为先帝的德圣睿懿皇后，与先帝同葬皇陵。
各地的酒馆里，说书人都在演说着先皇二人的故事，但是，故事里的人都已经成了一抔黄土，沧海桑田，那些爱恨情仇，只有书中人自己才最明了。
第一章 下山
叶暮婉撑着一口气，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慢慢的靠在了山脚的石碑山，一双满是血迹的手一寸一寸的摩挲着“悠然山”三个字，就像是恨不得将这三个字看穿一样。
十年前的往事，她依旧历历在目。
那一夜，燃烧了大宇皇朝的战火终是弥漫到了那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弱小的叶暮婉由她的父亲背着，正在躲避敌军的掠杀。
“父亲，放下我，我不过是个累赘，你带着母亲逃吧。”十岁的叶暮婉苦苦哀求着父亲。
“婉儿，就算我和娘死掉，你也要活。”父亲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敌军的箭矢射穿了心口。
“婉儿，别出声。”母亲慌乱之中，将南宫宫羽压在身下。
叶暮婉无声的流着泪，母亲的嘴角溢着鲜血，双亲的尸体就在他的身旁渐渐冰冷。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镇已经被烧成了废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叶暮婉大概是唯一活着的人了。
雷声阵阵，一场大雨将地下的血迹冲淡，却仍旧没有停的趋势。
叶暮婉拖着一双伤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爬离战场，也不知道她爬了多久，雨停了，寒风刺骨，脑袋昏昏沉沉，身体越来越重，视线渐渐陷入了黑暗，前方的光亮越来越弱，她拼命追着，突然坠入了深渊。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所茅草屋里，眼前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文雅大叔。
“居然活下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大叔一遍给叶暮婉把着脉，一遍摸着她的头。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文雅大叔便是传闻中的苏一先生。
“你可愿跟我回悠然山？”了解了叶暮婉的身世，苏一有些感慨，他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遇见和救下这个女孩也是一种缘分。
当时对叶暮婉来说，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
踏至悠然山脚，走过石碑，她才开始了真正的人生。
十年的时光，苏一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甚至心血来潮，教给她排兵布阵，天文地理，她的心也逐渐变大，学的格外的认真，因为除了活下去，她还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比如结束乱世，还天下一个和平，海晏河清。
想起她跟苏一说要下山的时候，苏一坚决反对，甚至开启了山阵，只为阻止她。
夜里，她还是偷偷溜了出来，对于不会武功的她来说。护山阵是九死一生，她觉得如果她没办法迈出那一步，她此生就算安慰一生，也会心中一生不安。
纵然满身伤痕，她还是走到了山下。
“姑娘，又在想什么呢？”一个老年味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她一惊，“没，没想什么。奶奶，快下雨了，回去吧。”
眼前的老奶奶，是收留她的一位好心人。
当时的她刚走完护山阵，一身血迹倒在了悠然山下，是老奶奶的儿子在山上捕猎，遇见了她，将她待了回来。
“孩子，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都有上天注定。”老人的声音突然传进她的脑海。
是啊，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哎！”突然，老人一个踉跄。
“人老了，没用，走个路也走不好。”老人佝偻的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事，慢些走就好。”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深秋的雨水，带着寒凉，花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怕冷，便很早就钻进了被窝里。
虽是盖着被子，但她依旧觉得不怎么暖和，她很想去和那年迈的奶奶挤挤，但她却不能那么做。
房间里安静得很，只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在耳边响起。
随着时间过去，被窝里终于是暖和了许多，她也渐渐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一阵细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一抹朦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床边。
“奶奶，是你吗？”她很想睁开眼睛，但却不知怎么，眼皮沉重得不受她控制。
没有听到回应，但那她却听到了雨水滴落的声音，一抹不好的感觉，从她混乱的心底滋生。
“谁！”她很想嘶吼，但出口的声音就连她自己也听不到。
“姑娘啊，不要怪老妇心狠，把你送出去，我们全村才能安生。”
只感受到一阵冷冷的寒意向她袭来，一个东西瞬间从她全身滑过，寒冷得让她感觉自己深入冰窖一样的感觉。
似乎她是被什么东西给整个人给裹住了，从头到脚的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接着，骤然圈在腰间的强劲力道让她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身子被搁在什么坚硬的地方，颠簸的厉害，肌肤传来一阵阵疼痛，耳边传来混乱模糊的呼呼声。
似乎是风声，参杂在雨里。
她的眼皮依旧沉重，但她的思维却逐渐清晰了。周围袭来的冷意，让她的思绪清晰的运转。
身上是冷冷的寒意，她还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在敲打着她。虽然她的肌肤上没有感觉到湿意，但她确定那是水，雨水。
瞬间，她的思维反映了过来。
她，被绑架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就像是有人在来来回回的走路。
早已经清醒过来的她，依旧紧闭双眼，仔细的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她知道她被人绑架了，但她不知道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会得罪谁，最关键的是，她是还没出过村庄，既没熟人又没亲人的，可以说，她和这里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就在她思索头绪的时刻，一个冷清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醒了？那就起来吧。”
叶暮婉心中一惊，既然都被发现了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缓缓睁开了双眼。
“起来吃些东西，你都一天没吃了。”
男子清冷的声音再一次的传进了她的耳里，那语调毫无起伏，却也有些飘渺，给她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起身看去，视线瞬间定格在了那抹英气飞扬的身影上。
眼前的人，她就算用上她此生所学，也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
白色的华锦，领口和袖口都镶秀着紫色的图案，羽冠竖起的青丝自然垂下，随风散落到肩上……整个一副神采飞扬的少年郎。
她不禁在心底感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那人依着床沿坐下，叶暮婉才愣然反映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这里是那里？”
“南风军营。”少年将军抬手准备去撩叶暮婉散落额前的头发，却被叶暮婉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