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钱为何是钱
洪武二十八年七月,距离靖难之役还有四年零八个月。
朱高炽琢磨着能给他搞钱的人,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便是帮他管理私产的奶兄赵轩。
这赵轩,精明果断那是没得说,满脑子想的都是挣钱,可就是抠搜得紧,活脱脱一个只进不出的铁公鸡。
没一会儿,赵轩就来了。只见他二十多岁的年纪,模样长得挺憨厚老实,圆脸蛋,小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看着就让人觉得踏实。
他见了朱高炽,赶忙行礼,毕恭毕敬地问道:“世子爷,您召小的前来,可是有啥吩咐?莫不是要查账?”
朱高炽摆摆手,问道:“轩哥儿,咱这产业里,如今收的银子、铜钱、宝钞,哪个多些?”
赵轩忙回道:“世子爷,现下多是收银两和宝钞,那市面上铜钱少得可怜,几乎都见不着了。”
朱高炽这个倒是知道,大明自从建国后,本就没咋铸造铜钱。洪武元年铸了大中通宝等大小钱,四年时把大钱改小钱,到八年为推宝钞,就不再铸了。
二十五年,因为宝钞贬值厉害,皇祖父下令禁了铜钱,还强制回收,多少百姓因此遭了殃,破产的破产,家破人亡的也不少。
可即便如此,宝钞还是贬得厉害,百姓没了铜钱,又回到以物换物的老法子了。
想当年宝钞刚发行时,一贯宝钞约等于一两白银,能换米一石。如今,一两白银能买三石米,可宝钞却得十贯才行。
他记得上一世他继位时,一石米得用五十贯宝钞。他虽只当了一年的皇帝,却天天想着把宝钞给废了。
赵轩这时也跟着抱怨起来:“世子爷,现在一般商家都不愿收宝钞了,怕砸手里。可有时不收也不成,人家只有宝钞,咱要铜钱银子,人家也拿不出来。”
朱高炽笑着说:“轩哥儿,你可知宝钞为何不值钱了?”
赵轩道:“小的我哪能知道这些。”
朱高炽微微眯眼,对赵轩说道:“轩哥儿,你知道钱为什么能叫钱吗?“
“其实这钱能有价值,全靠大家相信它能换来东西,能买到自己想要的。”
“要是老百姓觉得这玩意儿换不来东西了,那它就不再是钱啦。就好比一个好看的香囊,大家都喜欢,愿意拿东西去换,它就值钱;要是都不稀罕了,它就啥都不是了。”
“想当年皇上刚开始发行宝钞的时候,皇上有威望,朝廷有律法,老百姓都敬重朝廷、相信皇上,所以觉得朝廷发的宝钞肯定能当钱用,宝钞也就有了价值,在市面上能顺利流通。”
“可现在呢?朝廷印宝钞没个节制,太多了。老百姓一看,到处都是宝钞,心里就犯嘀咕,不知道这宝钞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换来粮食、衣服什么的。”
“这么一来,对宝钞的信任就没了,宝钞也就不值钱了。你再看铜钱和银子,它们本身就有价值,就值钱。可这宝钞呢?就是一张纸,全是因为朝廷、皇帝让它有价值,它才变得有价值的。”
“而现在百姓们已经不信宝钞还值钱了,他就不值钱了。”
赵轩听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奋地说:“世子爷,我明白了!要是能让老百姓重新相信宝钞能换来东西,那宝钞岂不是又值钱了!”
朱高炽笑着拍了拍他道:“行啊,轩哥儿,你这脑子转得够快,我就知道你能明白。”
赵轩满脸堆笑地道:“世子爷,您可别夸我了。我这点小聪明,还不是您教导有方,您随便说几句,就像给我开了窍。”
朱高炽又道:“所以啊,咱要想让手里的宝钞重新值钱,就得想个法子,不能像皇祖父那般胡来。”
朱高炽朝赵轩招了招手,低声道:“赵轩,你附耳过来。”
待赵轩凑近,他便将心中所想的法子细细道出。赵轩一听,嘴巴张得老大,结结巴巴地说:“世子爷,这个法子能行吗?小的咋觉着有点悬乎呢。”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膀,满不在乎地笑道:“你且放心,定是没问题的。”
“便是出了何事,有本世子顶着,与你并无干系,你只管安心去准备便是。”赵轩虽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住地犯嘀咕,只觉这事儿实在不靠谱,可世子爷既已吩咐,他身为下人,也唯有照办。”
打发走赵轩后,朱高炽步出承运殿,径直往福寿宫而去,他心想,接下来这事儿非得母亲徐氏与父王点头不可。
踏入福寿宫,只见张氏正与徐氏相对而坐,婆媳二人皆埋首于一堆账册之间,那账册堆得似小山一般。张氏纤细的手指在账目上轻轻划过,时而微微点头,时而柳眉轻蹙,专注之态尽显。
朱高炽上前一步,向徐氏行礼问安。
徐氏搁下手中毛笔,抬眸端详着朱高炽,关切问道:“炽儿,今日怎得空前来?可是诸事皆已料理妥当?”
言罢,又笑意盈盈地指向张氏,夸赞道:“你这媳妇张氏啊,真真是伶俐聪慧,管家理事的本事远超常人。”
“你瞧瞧这许多账目,似乱麻一般,她却只需轻轻一眼,便能理得清清楚楚,仿若能看穿这数字背后的玄机,还能精准地寻出账目里潜藏的漏洞,有她相助,为娘可是省了不少心力。”
朱高炽笑道:“娘,这几日确是有点忙,不过如今已稍有头绪。”
说罢,侧首看向张氏,眼神中满是赞许:“娘子确是能干,将家中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这做夫君的,心中满是欣慰与感激。”
张氏被夸得双颊绯红,恰似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羞地低下头,轻声道:“是娘过奖了,这些都是儿媳分内之事。”
朱高炽顿了顿,转向张氏说道:“娘子,我和娘有些事相商,你且先回寝宫歇息片刻。”
张氏乖巧地起身,福了福身,莲步轻移,缓缓退了出去。
待张氏身影消失在宫门处,徐氏轻轻挥了挥手,将周遭侍奉的丫鬟婆子皆遣退下去,屋内瞬时安静下来,她这才直视朱高炽,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探究:“炽儿,究竟是何事如此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