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昏分界
“节哀顺变。”
李泰淡淡的说道，极为熟稔。
仿佛这四个字已经成为某种惯例。
比如……
李佑听到这四个字之后。
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前九次也是在这个两仪殿，在他现在坐着的位置，看着或一具、或两具。
多的时候，也有四五具尸体手下，躺在同一个位置，身上盖着白布。
然后听到同样淡淡的，带着几分嘲讽的‘节哀顺变’。
……
“佑弟啊，这是几次来着？有个八九次了吧，你派出去的手下、亲信都太倒霉了啊。
“每次外出帮你购买药材，不管如何小心谨慎，总能碰到流窜黑坊的那些匪类。
“然后一下，就被杀死掉了。
“死之前还乱喊乱叫的。
“……
“咳，我都替你的手下寒心啊。
“你也太不把你手下当回事了，啧啧啧。”
“唉人啊，就是这么无常，不见得在你觉得自己会死时，就正正好死掉，也常常会死在你意料之外、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啊。
“不过这样，才算有点意思……”
李泰唉声叹气，感慨不已。
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这死掉的倒霉鬼都是他的人。
李佑看着眼前几具熟悉尸体，知道这是李泰在给他上嘴脸。
原身李佑前后死掉了近二十多得力手下，男女老少都有，不少是原身早已去世的母亲留下陪嫁家仆。
在前几次派出去的人都死于非命，死于李泰口中的黑市匪类之后，他也已经没有再派人。
想不到的是，原身那些母亲留下的家仆，便自发陆续又出去三四次购买李佑伤势所需要的药材。
可结果就是，原身李佑被李泰的人，也被李丞乾的人分别叫过来九次。
看着白布盖起来，死状颇为凄惨的尸首，听他们阴阳怪气说上一句：
“节哀顺变。”
那么第十次，不幸遇匪的人就轮到原身李佑。
亲自去购买药材，地点也是药材商人强制要求在清沙湖。
仍然是钱财两空。
或者说人钱药材三空。
——李佑这好皮囊换了个异界魂。
“佑弟，节哀。”许久不曾说话的李丞乾此时轻声开口。
“李家此时所有的珍贵药材，全部递去了太极宫，给父亲制作药丸或熬制药汤了。
“不然一个偌大的李家，还拿不出一份疗你伤势的药材吗？不是不拿，实是不能。
“佑弟也不要怪兄长。”李丞乾淡淡的说着。
“现在父亲一整天，只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可也处理不了什么事。秘境开始建造的防御工事，皆是由我主持，很辛苦呀。
“说白了，这个时候忽然上门的与吕家结亲，是金山老祖想通过吕家……进而再通过佑弟你来牵制我李家。
“修仙大业，核心秘境将启的时候，忽然来插一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等哪一天，父亲真崩去了，我李家必定处于一个被动情况。
“群龙无首，一直听话的房、杜两家也会趁机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是我也知道，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道理……
“而在此关键时刻，金山老祖与吕家便正好有了理由，你就是他们打入李家的一颗钉子。
“那么，李家子能答应吗。”
说到这里，李丞乾目光幽幽的看着李佑。
“佑弟，你说我们李家如履薄冰，真能安稳渡过这个变局时刻吗。”
李佑看看一脸认真，带着几分‘凄婉’、‘哀怨’李丞乾，又看看作‘痛心疾首’状的李泰。
好一会儿没说话。
像是被这些话惊到。
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俊逸少年，被突然家庭变故给吓得六神无主。
……
李佑表面跟着演，实则暗自咂舌。
感觉……好像还是自己那些个目的明确，说搞你就搞你的学长学姐们顺眼的多。
结婚的事儿才刚有了一撇，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吃里扒外的中山狼。
而且，秘境防御工事那边，是你李丞乾负责？
那执刀负弓的七人小队领头……我道看起来似有几分眼熟，该是李丞乾的人。
两个人是铁了心，合伙对我搞针对。
想到这里，李佑不禁心中疑惑，‘这是为何’？
单一个家主之位，就算原主身体不好率先露出破绽，群起攻之——被两位兄长率先斗出局。
但这样急切上嘴脸的强度，有点怪。
李佑思情半天，记忆中也没找出什么答案。
倒是有一条细节被他翻找，便想着也给两位上上眼药。
李佑略作调整，想想某些学长的嘴脸语气。
然后以诚恳的语气道：“大哥、二哥说的都对。
“不过天窗打开说亮话，我是肯定无意家主之位的。
吕家想让我当钉子，那也断然不可能！
我虽然死了几个家仆，身体也越来越差甚至开始尿血，但为了李家，不过些许风霜而已。
“这都是李家子关键时刻的觉悟。
只是有一点我不赞同……”
李泰咧嘴：“哦？哪一点。”
“咱们父亲，李家家主是肯定不会崩去的，千古未有的修仙大业就在眼前，父亲哪里甘心就这样一直睡在太极宫？
定是父亲作了什么谋划，在某一个关键时刻，病去抽丝重掌李家！
蝉、螳螂、黄雀，以父亲的运筹帷幄，定时要作那最后的赢家黄雀……
“大哥二哥别误会，我说的蝉、螳螂代指别的家族。”
“……”李泰。
“……”李丞乾
李佑看看面色凝重的两人，知道自己这番话，该是被听进去了。
记忆中这位家主父亲可不简单，本来家主之位排不到他，但硬是绝地反击，宫门之变坐上了家主之位。
这样牛逼的父亲，就这样简单的，在这关键时刻躺了？
李佑自己，反正是不信什么突发重疾这样的理由。
所以，这番话就是提醒两位“兄长”，小心头上那位藏拙，别到时候被大黄雀吃个夹心零食。
李佑一低头，感觉放松了些。
半晌后，暮鼓声再次响起，伴随着西沉的太阳最后一抹夕阳照进两仪殿。
李丞乾，李泰被光线一晃、清醒过来、面色沉重看着日头西落，若隐若现。
黄昏来临。
“时候过的这般快么？”
“……李佑，你前几年便问我，为何我李家偌大的宫殿，却总是萧索寥寥无人。
“家中除了你那边竹林苑，李晋阳的寝殿，就没几个人？”
“现在我与大哥觉得，也是时候让你看看真实的李家了。”
说着。
李泰，李丞乾双双起身，看向这两仪殿的其中一面墙。
这两人，分别拿着一盏两仪殿长燃的明灯。
袅袅青烟。
干净的墙壁被这青烟一撩。
一股怪异的清香蓦地生出。
李泰道：“黄昏为界，阴阳二分。这便是两仪殿的由来……”
好似沙画被轻抚一般。
美轮美奂的一大面‘画壁’一下从青烟中缭绕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