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利益
安雅走在回房路上的时候，心跳仍未止息。
她带着那只小蓝鸲，不知叫它什么，就给它取名乔蒂。
转角的时候，她迎面碰上两个男人。
迎头的是拉尔森顶着长油腻的人造甩脸，一头金发熠熠生辉，他后面跟着个“铁人”，没错，真的是铁人，那全身上下裸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一寸不散发出金属的寒芒。
他身材高大，站在拉尔森后面，挡住走廊的灯光，投下沉重的阴影，像一座铁塔。
安雅本不想和他们有交集，没想到拉尔森和她主动交谈：“你是安雅吧？”
“啊？”安雅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武装人员，能接连与大人物谈上话。
“哦，呵呵，”拉尔森说话得体礼貌，温和动人，“之前查看宴会的随行名单时，看到维克托利亚方的代表罗格公子，就记下来名字，还有长相。”
他伸出食指点点自己脑袋，抱歉地笑起来，说：“混迹名利场吃饭，就得记清楚人名和人脸，晚安，安雅小姐，感谢您今天的辛苦付出。”
无论是真诚还是虚伪，这种话总是让人受用的，安雅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与拉尔森寒暄几句，牵着乔蒂离开了。
拉尔森和他的随从继续往前走，见安雅已走远，四下无人，他露出一个淫秽的笑容。
“怎么样，铁脑壳？”他问自己的随从。
铁脑壳点点头，金属制成的脖子让他的动作有些迟滞。
他回道：“还可以。”
“是还可以啊，”拉尔森眼睛上瞟到监控探头，又见到脚边被清洁机器人忽略的烟头，弯腰下去捡，“是那种健美型身材嗷，完美炮架，可惜为了战斗把眼珠子挖了，脸不美，啧啧啧。”
“不如斯嘉丽小姐啊.....”他把烟头扔给路边的清扫机器人，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感叹。
说完，他似乎是想起一次次邀约失败的经历，之前始终温润如玉的脸色骤然阴冷：“那个故作清高的婊子，等会回去，老子玩死你。”
擦完手，二人继续向前，拉尔森问道：“那个B阴阳人有消息了吗？”
铁脑壳回答他：“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控制住逃离城市的各个要道。就算ta的黑客技术再高超，也没法通过这些官方渠道逃离新约克。”
“监控呢？”拉尔森问。
铁脑壳迟疑一阵，抱歉道：“那晚雨势凶猛，不少摄像头都临时失效，再加上阿拉法克非常谨慎，懂得沿监控盲区行走，所以我们没找到。”
“废物，”拉尔森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随后吩咐道，“那些偷渡的，私家出行的，总之非官方渠道离开新约克的，都盯好，必要的时候上点强度，懂吗？”
“明白。”
迎面走来一个服务员，手上端着果盘，从面相上看得出来，这服务员有两种性征。
拉尔森看了这服务员一眼，甩出瓦克，扫描ta胸前的身份牌，确认没有问题后，捏起一块车厘子放进嘴里。
他往前走，一边咀嚼水果一边伸出手指嘱咐手下道：“为了隐藏自己，这个阴阳人一定会易容，而且一定会把性别确定下来，男的女的都有可能。”
“拉尔森大人考虑得真周到，属下受教了，不过.....”铁脑壳的语气是担忧的，但并不能看出他钢铁面容的任何表情变化，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人、仿生人还是机器人，也许这个时代，三者的界限本就模糊。
他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们真的不用管那个42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出来的赛博暴徒吗？”
“哈？”拉尔森很欠揍地轻哼一声，赶苍蝇一样挥起手来，“随便找个傻逼顶包就行了。怎么？你想自愿加班吗？也可以啊，我不拦着。”
“可是，”铁脑壳说出心底的顾虑，“拉尔森大人，麦克斯韦集团的一位低级探员被他杀了。”
“啧，他是你亲戚？说了多少次了，铁脑壳，利益，”他伸出食指，甩一下，道，“最重要的就是利益，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声称自己不在乎利益，一种，是根本上不了利益餐桌的底层废物，只能用‘自己注重精神和内心’这种可笑的理由来安慰悲惨的现实。”
“第二种，”他讥讽地笑起来，“就是那些钱已经多到可以用来冲马桶、擦屁股，叠起来给宠物狗当飞盘玩的那些老狗逼。”
“和我们利益无关的事情，就不要花精力、时间和钱去做，懂吗？”拉尔森告诫铁脑壳，“你别说是他手下的小小探员，就算他妈是麦克斯韦·金雷本人死了，又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一边闲谈着，他们已经走到了斯嘉丽·约翰的房间前面。
“钱到账了就行。”拉尔森嘟囔着回头，把铁脑壳裸露的金属胸肌当镜子，整理一番发型和妆容，再拉一拉西装的衣领，弹弹食指示意铁脑壳敲门。
于是铁脑壳上前一步扣响房门。
斯嘉丽·约翰推开门来，一头红发热烈如火，她裹着浴巾，露出大片雪白诱人的肌肤。
“拉尔森先生，”她颔首打招呼，眼神里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晚上好。”
“哦，斯嘉丽小姐，”拉尔森张开双臂，看到斯嘉丽穿着浴袍，非常绅士地偏过头，伸手挡住自己的视线，没有去做拥抱的礼节，“这么晚来，是想和你谈谈和天讯合作拍摄超梦的项目......”
.......
送走那个讨人厌的玻璃脸拉尔森后，斯嘉丽合上门，打开热水，美美洗了顿澡。
她敷上由奥美集团最新研制的美容面膜，戴着浴帽，躺在按摩椅上，播放圈内最新流行的一首复古弦乐。
它的旋律、和弦、歌词与内涵，斯嘉丽其实一概不知，不过说实话，谁在乎呢？她只是为了在和闺蜜们聚会时有共同话题可聊罢了。
她吃力地试图理解乐曲想要解构、讽刺的对象，最终无奈地放空大脑，开始神游。
“啊.....德容上次送我的蒂芙尼手环明明是海蓝色的，他非要说是克莱因蓝，两种颜色的款式价格可是要差十万信用点啊....珊娜的LV包包一定是假的，她最近根本没接任何活....难不成她又去跟金主过夜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蒸汽在身上流淌，带走疲惫与烦恼，顺便复习这些品牌的名字、最新款式的特点。
她知道自己是在为下次聚会做好准备。
大家都懂这些奢侈品的名字，懂得如何在社交媒体上恰如其分地炫耀，懂得在对话中巧妙地提起自己的新包、新首饰，甚至是一个几乎没有意义的色号。
又有敲门声响起，斯嘉丽不耐烦地问道：“谁啊？”
“女士，天讯公司为每一位贵宾都准备了一份独特的鸡尾酒，是由意大利血橙、摩洛哥薄荷、16年陈酿苏格兰威士忌、顶级香草糖浆和少许龙舌兰蜜调制而成的，调酒大师亲自特调。”
听起来不错，斯嘉丽便招呼道：“进来吧。”
服务员端着酒杯进来，斯嘉丽根本懒得看他，自顾自哼起歌来。
玻璃碎裂的脆响盖过优雅的大提琴曲调。
“对，对不起，斯嘉丽女士，我，我手没拿稳！”
斯嘉丽睁开眼来，见上好的鸡尾酒撒满地，心里满是怨言。
为什么机器和仿生人已经这么发达了，还要有这种蠢货来当服务生？
就因为他们说的那个什么，要‘维持生产-消费-再生产’的循环吗？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斯嘉丽从来没理解过。
见服务生慌张地蹲下来收拾地板，她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保持一个当红女星的素养，柔和道：“没事，你再去拿一份就好了，地板会有机器人来处理的——”
等到服务员起身时，玻璃碎片的锋利边缘已经抵住了斯嘉丽的喉咙，让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虚伪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