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君初相识
玉琼岛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时，一只金色的凤凰琅鸟驮着一个少女，飞快地往海崖下的石洞飞去。
海潮刚退去，洞口依然湿漉漉的。到了石洞口，那鸟不知何故死活不肯落下。它在空中嘶鸣着盘桓了数圈，急的少女连连喊道，“金凤！快落下！”
金凤十分不情愿地落在洞口，对着少女不停地鸣叫着。
少女顾不上理会，径直进了石洞。
洞内黑漆漆的，她幻出一盏海贝灯，将洞内照亮。少女焦急地看向洞中的水坑，那株深绿色的神草映入眼帘时，她如释重负，“太好了，你还在！昨晚大风大浪的，我可是担心了你一晚上！”
可不是嘛！昨天走时明明还是艳阳天，到了午后突然狂风暴雨，大海怒涛汹涌。她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晚上，天没亮就赶了过来。
她蹲下身，一边仔细检查着神草，一边自言自语道，“你呀，是这世上最后一株兰息神草了，可不能有事，不然我没法向王母交待。”
神草虽无恙，可看着有些蔫。
少女叹了口气，“唉，钟山老夫人给的龙血半月前就已用完，都怪你，太娇气了。虽说你是龙族和九头族的专用药草，可为何非得用他们的血浇灌才能长出配子呢？这天下龙族所剩无几，都是惹不起的大神，我上哪儿去给你找龙血呢？”
她长吁短叹了一番，又自我安慰道，“不过兰彦那日说，这玉琼岛最近来了头九头妖，要是能遇上他，说不定能讨到一碗血。反正你是这世上最后一株兰息草，他呢，是这世上最后一头九头妖。你俩呀，同病相怜，保不准能惺惺相惜！”
叹息无用，没了龙血，那就多浇灌点灵力吧，好在它不挑灵力。少女在水坑边坐好，正准备运气调息，石洞内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
她浑身一激灵，莫名想起刚才金凤的异常，心怦怦直跳。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一片死寂。她暗自运足灵力，紧张地环视着洞内。一个身影突然闪电般朝她疾奔而来，身手敏捷得如黑暗中窥视已久的猎手，对她这个猎物早已是志在必得。
铁钳般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只要敢挣扎，下一秒就能拧断她的脖颈。
她憋红了脸，费力地抬起头，瞥了那人一眼，是个白发少年。这海潮刚退，石洞无路可通，他是如何来到这石洞的？莫非，他是海妖？
她心头一紧，强作镇定费力地说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
“你是谁？为何会来此？”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
听这声息，必是受了重伤，她计上心来。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养…药草。”
“药草？笑话，这破石洞能养什么药草！”那少年冷哼一声，手指倒是略微松了松。
“这药草…特殊，只能…养在…海中。可我…不能…下海，所以…才…找了…这石洞。”
“若有半句谎话，我…”
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阵迷雾，怪熏眼睛的。
他打了个喷嚏，手指的力度加了几分，恶狠狠地说道，“死到临头了，还敢耍花招！”
少女欲哭无泪，这般上好的专门对付海妖连龙族都能熏倒的毒药他竟然只打了个喷嚏！莫非他不是海妖？
“你…受了…伤，我懂…医术，能治…你的…伤。”一计不成，少女只好求饶为上。
“我的伤，不劳你操心！不过，我要是吃了你，伤说不定就好了！”他说完舔了舔舌头，这会儿还真是饿了。
少女大惊，急道，“别…别！你看，我这里…有…上好的…疗伤药，给你！”少女不知何时幻出个玉瓶，递给少年。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玉瓶，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手。
机会千载难逢，少女猛然挣脱少年，另一只手中的毒药再次朝少年撒去，暗中运足的灵力一击而出。
少年本就重伤在身，被毒药熏的又是一阵迷糊，受了少女这一击，身体重重地朝水坑倒了下去，
神族狡诈，果真如此！
“啊！我的草！”少女大叫一声不好！
这话点醒了少年，他在水坑里摸了摸，抓过那株兰息草，对着少女晃了晃，索性躺在水坑里，冷笑道，“果真是人心叵测！你若再敢动一下，我将你这株破草化为粉末。”
少女一下子慌了，急道，“哎哎哎，你小心点，别弄坏了！你的伤，我给你治便是！”
“哼，你的鬼话谁还敢信！”
“刚才是我不对，不过，我与你无冤无仇，谁让你一上来就下死手，我不过是为了自保！”
“你们神族阴险奸诈，我若落入你手中，不也是死路一条？！”
“这个，给你便是。”少女没好气地将手中那个玉瓶扔给少年，“这可是我的独门配方，全大荒最好的疗伤药—轻舞飞扬，你赶紧涂上吧，保证药到伤好！”
少年一脸讥笑地接过玉瓶，打开瓶盖，漫不经心地往一处伤口上撒了些。
“不是说药到伤除吗？真是谎话连篇！”
少女远远盯着他的伤口，药洒上后，连血都没能止住，更别提愈合了。她惊道，“怎么会！轻舞飞扬对你的伤没用？不能吧！我试过多少病人，神妖人都有，从未失效过！”
她盯着那少年，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暗自运足灵力随时准备出击，“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毒药对你没用，灵药对你也没用！”
少年看穿她的心思，嘲弄地晃了晃手里的兰息草。
少女瞥了一眼兰息草，更是大吃一惊，那原本已有些蔫巴的兰息草在他手里竟变得鲜活起来。
“你是龙族？”少女一阵惊喜，正愁没了龙血，这倒是来了个活血罐！
少年一脸轻蔑地看着她！并未开口。
不对，若是龙族刚才就已被毒药毒倒了。莫非他是兰彦说的那头逃来玉琼岛的九头妖？九头妖血天下至毒，所以毒药和灵药都没用，一定是他没错！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头九头妖！”她话一出口，立刻后悔莫及。兰彦说过，九头妖可是会吃人的大妖怪，在轩辕国因食人无数，正被轩辕四处追捕，若是遇到了得赶紧逃命。
她想拔腿就跑，可兰息草在他手中。
“你是如何得知的？”少年同样大吃一惊，这少女看着灵力平平，没想到竟能一眼看穿他的妖身，难道她还有什么绝技在身？
“你若不伤我，我便告诉你！”少女试探道。
“你若不伤我，我也不伤你！”少年没好气地答了句。
“也是，你重伤在身，要伤我也没那么容易。”少女放松下来，指了指兰息草，继续说道，“你手里的兰息草呢，需得用龙族和九头族的血浇灌，刚才它吃了你的血，现在长势喜人。”
少年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交易？”
“你给我一碗血养兰息草，我给你疗伤！”
“你最好的疗伤药对我都没用，你如何替我疗伤？倒是这兰息草，可以勉为一试。”说完将兰息草放在嘴边，张嘴欲咬。
“别别别，你的伤，灵药虽无用，但灵力可以。这可是最后一株兰息草了，你若现在吃了它，世上再无兰息草，龙族和九头族将无药可医。”
“以后的事谁管呢，眼下保命要紧。”
“你别冲动，我这人说话算话，保证治好你的伤。等我将这兰息草育出新苗，再用兰息草给你炼些药，这总可以了吧？”
少女倒是一脸真诚，少年顿时不吭声了。
“我叫小鱼，你叫什么名字？”
“相柳！”
“相柳？这名字一听就是九头族，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少女嗤笑道。
相柳白了她一眼，“无妨！”
少女正欲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呼喊声，“去那边看看！”
相柳面色一沉。
呼喊声越来越近，金凤在外头高声鸣叫着。
“快让你那只破鸟闭嘴！”
小鱼赶紧说道，“这就去。”
没一会儿功夫，她安抚好金凤，跑进洞来问道，“外面来了一大群水军。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相柳点了点头。逃已是来不及，再说也无处可逃，陆上有轩辕士兵四处追捕，海上有水军穷追不舍。可若硬战，他重伤在身，以一敌多必是凶多吉少。
可总不能坐以待毙，他挣扎着欲起身。
小鱼摁住他，说道，“你重伤在身，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有办法。”
相柳冷哼一声，“就凭你？再说你为何帮我？”
“你若死了，我的兰息草就没指望了！就冲着这一点，我也得让你活到我的兰息草长出新苗来！不过，若我救了你，你得答应给我一碗血！”
天下果然没有掉鲜肉的好事！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赌了。他没好气地回道，“不就是一碗血吗？我答应你便是！你最好别耍花招！”
“成交！你快藏好，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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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出了洞，在石洞口特意布置了一番，又在洞口周围撒了些毒药粉，将相柳的气味掩盖住。
她用丝帕遮住口鼻，唤来金凤，一人一鸟坐在洞口的大石块上，欣赏着远处的日出。
几个水军士兵爬上石洞，领头的见了小鱼，问道，“姑娘可有见过一个白发少年？”
小鱼摇了摇头。
那领头对着其余士兵挥了挥手，“走，去洞内查看查看。”
小鱼开口道，“刚炼完药，诸位若要进洞，最好拿帕子遮住口鼻，不然中了毒我可管不了，今日炼的是灭灵散，解药剩的不多。”
众士兵一听灭灵散三个字，顿时双腿发软，谁不知道那是大荒毒性最强的毒药之一。
那领头细细打量起小鱼来。这姑娘丝帕遮住口鼻，虽看不清脸，可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眉宇间一抹似有似无的忧郁，摄人心魂又让人格外怜惜。
再看那鸟，金色的凤凰琅鸟，鸟身华丽又不失王者风范。凤凰琅鸟本就稀罕，金色的凤凰琅鸟大荒仅此一只，听说是神农王当年费劲心机给宝贝女儿瑶光王姬寻的坐骑。瑶光王姬深得老神农王真传，医术冠绝大荒，炼毒炼药都是好手。
眼前一人一鸟，淡定自若。
领头将这些细节串在一起，不由得大吃一惊，忙躬身道，“见过王…”
小鱼咳嗽一声，赶紧打断他的话，“看你们的装束，倒像是北海水军，怎会来玉琼岛？这东海海域不是归水神管吗？”
那领头会意，知道她不想暴露身份，赶紧回道，“以前是归水神管，可数年前归了北海水军管。”四海八荒各有其主，向来互不干涉。
“原来如此。可这玉琼岛周边，是神农国地盘，水军在神农国抓人，可有问过当地管事？”
“确是我们越界了，不过这白发少年实乃九头妖，伤了不少我水军将士，在轩辕更是食人无数，天庭下了命令，要追杀他，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吃人伤人的妖怪，在神农国也无立足之地，既如此，辛苦水军了！不瞒诸位，我每日晨间都在这石洞炼毒，这石洞里也养了一些需用海水滋养的毒药草，倒是从未见过什么妖怪。若真有海妖误闯进来，只怕也难活着出来。”
这石洞口闻着确实一股毒药味。几个士兵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进到洞口看了看，洞内漆黑一片，药味更是浓烈了许多。一个士兵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扑在一旁的桌子上，粘了满脸药粉，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其余士兵吓得赶紧退了出来。
那领头一看，嚎叫的士兵一脸红疹，呼吸急促，浑身骚痒难耐，一看就是中了毒。
小鱼扔了一包药给那领头，“这是仅存的一点解药，快给他用了，迟了不但会全身溃烂，还会灵力全无，不出一月，必会死去，所以此药才叫灭灵散。”
那领头忙谢过，赶紧将解药喂给那士兵，症状这才缓和下来。
众士兵吓得腿直哆嗦。那九头妖也不是什么非抓不可的妖，犯得着为此丧命吗？再说反正他到了神农国，就该交由神农国负责，只要不祸害北海水军便是。
士兵们小声嘀咕着，那领头听了也觉得言之有理，遂对着小鱼一拜，“刚才是我等冒犯姑娘了，那九头妖凶狠狡诈，妖性难驯，姑娘可得千万小心，告辞！”
“多谢水军提醒！我自会小心！望水军能早日将他缉拿，也算是为民除害！”
直到水军消失在视野中，小鱼这才返回洞中。
相柳见了她嘲笑道，“好一个为民除害！”
“你若吃人，我可不会客气！”
“我们海族，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也没见谁有异议！”
“那是海族，大荒的规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虎狼狮子这些不也是吃人吃比他们弱小的飞禽走兽吗？”
“神妖人平等，是四海八荒的主宰，若相互吃，便会矛盾不断，战乱连连，终将祸及自身，永无宁日。再说他们灵性十足，相互手足情深，将心比心，你是九头妖，可你会吃九头妖吗？”
一席话让相柳哑口无言，他小声道，“罢了，我以后不吃了便是。”
“一言为定！可不许食言！”小鱼笑了笑，伸出手掌欲和他击掌起誓。
相柳虽是心里有些不服，但也勉强和她击了掌，与其吃人被四处追杀，还是别吃得好，毕竟，他们神族破规矩多。这么一想，他心里也释然了些。
小鱼站起身，说道，“我刚才只是用毒药将水军唬住，他们这才没有进洞，可按照水军多疑的习性，必会趁涨潮时回来查看。此处不宜久留，你随我走吧。”
“去哪儿？”
“自然是去我的医馆疗伤。”
“你别耍花招！”相柳紧张起来，把自己的命托付给一个陌生女子，实在不是一个妖的做派。
“爱去不去！不过你欠我的血得给我！”小鱼毫不客气。
罢了，去就去！反正他已无处可去，无地可逃。至少，只要他不吃人，她应该不会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