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文化下移”中的老子行踪
王子朝的悲剧命运,自有历史评说。
对于研究“老子”的学者而言,王子朝“奉周之典籍以奔楚”,才是最诱人的重点。要知道,公元前516年,老聃正值55岁。
逃亡路上,王子朝曾经洋洋洒洒写过一篇文告,到处投递,寻求各诸侯国的支援。
文告中,王子朝喋喋不休,反复强调自己继承王位的正统性。王子朝痛斥单、刘等人,不但不遵循“公卿无私”的古训,还竟敢“赞私立少”(《昭公二十六年》),实在是大逆不道。
众所周知,周王朝分西周(约公元前十一世纪—前771年)与东周。东周又分春秋时期294年(公元前770年—前476年)、战国时期254年(公元前475年—前221年)。
春秋时期,周室衰微,世卿执政,渐成格局。继而,诸侯衰微,政入私家,也已是大势所趋。
文告交到由私家大臣所掌控的各诸侯国的手中,无异于指桑骂槐,结果到处碰壁,被大臣闵马父讥为“无礼甚矣”(《昭公二十六年》)。
王子朝不愿意承认,“亲亲”的“旧礼”式微,已经开始被“贤贤”的“新礼”所取代了。
究其实,王子朝“奉周之典籍以奔楚”的举动不过是有样学样,重复着前人做过的事,后世学者称之为“文化下移”。
东周惠王时的“子颓之乱”与东周襄王时的“子带之乱”,一乱就是四十多年,导致世代掌管周史的司马氏等人逃离周王室,避难于晋国,之后,又分散到卫、赵、秦诸国(《史记·太史公自序》)。
很可能是在这段时期,原本在周王室里司礼、司乐的一批文化官吏也纷纷出逃。名叫挚的大乐师,逃到齐国;名叫干的二饭乐师,逃到楚国;名叫缭的三饭乐师,逃到蔡国;名叫缺的四饭乐师,逃到秦国;打鼓的方叔,流落到黄河之滨;摇小鼓的武,入居汉水之涯;少师阳和击磬的襄,则入居海边(《论语·微子》)。
总之,东周王朝的一些文化官吏和百工,带着原来秘藏于宫廷的典籍、文物、礼器、乐器,逃亡到四面八方,甚至隐居民间,自谋生路。
至于司马氏等人先后带走多少史官所掌管的典籍,不得而知;走了多少人,也不得而知。
与之前的“文化下移”相比,让本文更感兴趣的,就是这次“子朝奔楚”所引出的千古文化之谜。
王子朝带走的那一批周室典籍,最终花落何处?那一批周室典籍之中,究竟有没有老子的著作?跟随王子朝奔楚的那一批人里,究竟有没有老子在内?从《老子》经文之中,似乎可以察觉一丝端倪。
比如,“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其辎重。虽有环官,燕处则昭若。奈何万乘之王,而以身轻于天下?轻则失本,躁则失君。”(《老子·26》)
周朝有制度:天子地方千里,出兵车万乘;诸侯地方百里,出兵车千乘。“万乘之国”最早指的就是周王朝,所以“万乘”又是天子的代称。
在先秦典籍中,“君子”最早多指“君王之子”或诸侯。
一段《老子》经文中,同时出现两种等级不同的称谓,实属罕见。但是,从以上史实可以判断,这段经文所记录的劝诫之辞,是不是与王子朝的身份与处境恰恰符合?
关于老子与《老子》,千百年来,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古籍散落的无数历史碎片中,什么样的蛛丝马迹都有。
既然有了“公元前316年”这个确切的时间节点,以及“子朝奔楚”这一重大历史事件,就让我们由此为坐标出发,先去探寻一下“谁是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