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落珠山1
传说,自天地初开,混沌初生,阴阳分明,五行具足,天道自然而生。
天道无形无质,无所不在,掌控万物命运,宛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冥冥之中操纵一切。
若欲窥探天道,与之沟通,需得一块名为唤天石的神物。
传闻,唤天石乃天地灵气凝聚而成,能揭示天机,洞察未来。
唤天石共分三块,分别散落于三处。
其一,位于十万大山,由道主所掌控。
道主乃十万大山之主,统领所有山神,传说他已活千岁,通晓天道,掌握无上法力。
甚至到了天道亦无法奈何于他的地步。
道主常年闭关修炼,极少露面,凡得一见者,必有所获。
其二,蛮荒悍山的尊主亦拥有一块唤天石。
蛮荒悍山位于大陆极西,山势险峻,气候恶劣,常年被浓雾笼罩,外人难以进入。
此地山神皆为“恶神”,虽被天道册封,却不服道主管束,自行创建教派。
尊主乃蛮荒之地霸主,统领众多蛮荒山神,以勇猛无敌著称。
他手中的唤天石,使他不仅拥有无敌力量,亦能借助天道预知敌人动向,未战先胜。
千年前,十万大山与蛮荒悍山进行最终决战,蛮荒悍山覆灭,残余山神隐匿。
尊主失踪,其手中唤天石亦不知所踪。
最后一块唤天石,传闻落入凡间,归于大齐皇室李家。
李家乃大齐国皇族,世代掌权,富有四海。
李家祖先机缘巧合,得此唤天石,凭借其力量崛起,建立大齐国,立国百年,国泰民安。
然而,李家对唤天石下落秘而不宣,外界仅知其存在,却无从得知其所在。
所以若是凡人想要与天道沟通,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大齐京城面见当今天子,让他把唤天石借给自己。
然后找天道诉说,那么无论此人有何种冤屈,定能被洗刷干净。
毕竟天道是仁慈的。
扑通!
一颗小石子被陈平漫不经心地踢飞,划过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平垂下头,目光追随那颗小石子的轨迹,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抬起头,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背上的红衣大头。
红衣大头安然地坐在一把简陋的木椅上,那椅子被陈平用布条紧紧绑在背上,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
红衣大头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双脚悬空晃荡,若不是他偶尔的动作,旁人还真会误以为陈平背了个大头娃娃的庙会泥塑。
他们的组合看起来古怪又滑稽,但却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和谐感。
“你的意思是——”陈平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凸出来,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嘴角抽搐,“叫我去向当今天子借唤天石?”
红衣大头不置可否,由于面具遮掩,他的表情无法揣测。
不过,他刚才讲述那段传说时,倒是显得尤为轻松自如,仿佛那只是寻常闲话。
陈平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脑海里仿佛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他的表情迅速从震惊转变为一脸的生无可恋,眼角抽搐,嘴巴微张。
“秋泽大人,你这是要玩死我啊!”陈平仰天长叹,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脑中霎那间浮现出自己站在金銮殿上,面对威严的天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能不能借我一块唤天石用用?”那画面实在是太过滑稽。
“我一个在寒台县的小猎户,去找当今天子借唤天石?这简直就是让我去找老虎要肉吃啊!不想活了呗。”
红衣大头坐在椅子上,扭了扭屁股,冷不丁地开口:“嘿!你小子背好一点,我差点儿摔下来了。借而已,又不是抢,你怕什么怕!”
“还有!不准叫我秋泽,以后都叫我大头哥!”
“是..秋..,大头哥。”
原来就在陈平与红衣大头离开寒台县后,两人开始核对各自掌握的信息。
陈平回忆起自己射杀山君的经历,山君仅是乌霞山的二代山神,当日陈平真正目的是为了帮山君摆脱黑暗力量的束缚。
然而,红衣大头口中所提的一代山神辛库的死,绝非陈平所为。
这让陈平心中疑云重重,辛库在临死前为何会发出山神令追杀自己?
红衣大头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相信,既然天道安排自己保护陈平,必然有其深意。
因此,刚才提起唤天石的传闻,也是为了解除陈平目前困境的唯一方法。
大头沉思片刻后,抚摸着大头娃娃光滑的后脑勺道:“陈平,你必须弄到唤天石,然后再去京城外的转轮山,与天道沟通。只有天道能够帮助你洗刷冤屈,解决山神令上的追杀。”
陈平也知道,目前看来,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虽然这个解决办法不是常人所能办到的,但至少要试试吧!
他长呼一口气,忽然想到了刚才提到的山君和那黑色的玩意儿。
于是他问道:“大头哥,将山君大人彻底兽化的黑色液体究竟是什么?”
红衣大头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个三代山神,刚当山神几百年而已。既然山君在被腐蚀前说害他的那个兜帽人是蛮荒悍山的人,那就问题大了。这件事必须要告诉道主才行。然而,道主经常游历闭关,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或许等我们去了转轮山,与天道沟通时,就可以遇到他也说不定。”
其实,大头完全可以独自去找其他一代山神,告知山君碰到蛮荒悍山余孽的事情。
然而,他根本不敢去。
那道影像上有着银光箭的身影,到时候自己肯定会被怀疑为陈平同党,那时候就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陈平自知这几日没有其他山神侵扰,多亏了红衣大头给自己服下的隐珠丹,自己的气息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但接下来要去京城,还要面见当今天子请求唤天石,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
自己即便两世为人,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呀!
想到这里,陈平一脸苦相,叹道:“大头哥,我一个老百姓即便到了京城也没办法入宫啊!”
红衣大头看着陈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你小子担心什么?本大人在这儿,凡间的事儿,就没有我摆不平的。我虽是山神,但凡间之事我还是了解的。下个月你们大齐国内侍省会从全国各地选新的金吾卫进宫护卫,每十年一次。我算了算,今年这七月刚好,离这儿不远的陵州城内,想必此刻正在招人。你这条件,去试试,完全没有问题。一个 18岁不到就能突破破凡关的少年,必定是他们重点培养的对象。”
“大头哥,这金吾卫的选拔肯定不容易,我能行吗?”
大头伸出一个拳头比了比,“你若不被选上,看看我这砂锅一样大的拳头,我非锤死你不可。”
“哦..”
一人背一人坐,陈平一路上都走的官道,根本不敢上山走捷径。
虽然自己隐藏了气息,大头说他的气息也隐藏的很好。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走官道好一些,也不容易碰到一些麻烦的事情。
陈平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背上的重量一轻。
红衣大头压低声音道:“有一群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闭上眼睛,身体纹丝不动,仿佛瞬间真化作了一尊泥塑。
陈平愣了一下,随即迅速靠边停下,警觉地向后望去。
只见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那队伍显得诡异异常,一群人身着统一的白色长袍,沿途撒着花瓣,步伐整齐,每个人的神情庄重肃穆。
陈平仔细打量这些人,发现他们的额头上都绑着一条束带,束带中央绣有一朵白色的菊花。
最为诡异的是队伍的中心。
十六个人抬着一顶白色的轿子。
那轿子白得惊人,洁净如同前世的 A4纸,毫无一丝污垢。
陈平心中一震,总觉得这菊花纹样似曾相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轿子渐渐靠近,陈平尽量不动声色地站在路边,行着注目礼。
忽然,一阵风吹来,掀起了轿子的帘子。
目力惊人的陈平瞥见轿子里绑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
女孩儿泪流满面,嘴角有一丝淤青,显然是被打过的痕迹。
她的头发凌乱不堪,眼中透着无尽的绝望。
陈平心中一紧,目送着这群人渐行渐远,朝陵州城的方向而去。
待队伍走远,陈平才压低声音问道:“大头哥,他们穿的好奇怪,应该是...人吧。”
红衣大头冷哼一声:“自然是你们凡人,不过...你们凡人中,总有不干人事的。”
“什么意思?”
“我所料不差的话,轿子里的女孩应该是生祭。”
“啥?生祭?!”陈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红衣大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陵州城有一个叫‘黑莲教’的教派,每到这个月份,他们就会用活人祭拜山神。”
“黑莲教?”陈平一脸茫然地问道,“为什么要用活人祭拜山神?”
红衣大头冷笑一声:“凡人们愚昧,总认为用活人祭祀就能取悦山神,让山神来年风调雨顺,这样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粮食。殊不知,这种做法不仅徒劳无功,还残忍至极。”
“事实上,山神根本不喜欢这类祭祀。一切问题的根源还不是因为你们大齐赋税过于繁重,百姓们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相信这些歪理邪说。”
“虽说山神的确有保证一方地界风调雨顺的职责,但这些都是按照天道指示来做的。像我在雪龙山从未做过这样的混账事儿。也不知此地陵州城的落珠山山神是怎么想的,竟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难道他们一直都这样?朝廷不管的吗?”陈平皱着眉头问到。
大头沉吟片刻,轻声道:“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这方地界我所知不多,但至少我当山神后,从同僚之间了解到的,就没变过,毕竟这落珠山离我雪龙山不远,这落珠山神...”说到这里,大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想到此地山神的样子,他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仿佛见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小子,咱们继续赶路吧,刚才那支队伍应该是去陵州城旁边的落珠山,还好不顺路,咱们走咱们的。”
“嗯...”陈平低声应了一句,扯了扯绑在肩膀上的布条,继续往前走。
大头抱着后脑勺,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突然一片落叶飘落,轻轻落在他的大头面具上,他捡起落叶,抖了抖腿,叹息一声说道:“小子,你可知道凡人只有一次生命,你可不像我,即便我死了,我还有转世的机会。”
“听你说过,我记得。”陈平埋着头,看着地上的脚印走着,比起刚才的步伐,他明显加快了不少。
“这烟火人间,有时事事值得,也会事事遗憾。如果事与愿违,并不是你不行,而是现实的状况不允许。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处在逃命的状态!”说到最后几个字,大头明显加重了音量。
陈平笑了笑,步伐再次加快,他顶着胸腔的颤音说道:“从小到大,无论什么苦还是委屈我都遭遇过,但娘亲教导我,要像我爹那样,坦坦荡荡做人,要做个好人。好人的定义是什么我不清楚,但长大后,我能帮刘婶挑水,能帮刘叔扛东西,能帮娘亲把针线活儿拿去村里的集市上卖,还能帮我认识的人做任何我力所能及的事儿...我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说着说着,陈平跑了起来,他背后的红衣大头也在椅子上颠簸得抖了起来。
“可你并不是认识她...”大头低声提醒道。
“没所谓!我要是看到了一个人被无端杀害,还是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那我一定要帮她,大头哥,今天我要是假装看不见,娘亲定会在梦中责难我的。”
“你小子还挺傻的!”
“娘亲常说,傻人有傻福...”陈平喘着粗气,继续跑着。
大头不再言语,躺在椅子上,享受着这颠簸的状态,但面具之下的他,早已露出了微笑。
万事又不平,尔何空自若?
长将一寸身,朽木到终古?
只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
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臭小子,傻得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