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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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感谢上苍的馈赠

楚州,盱眙县,坡山口。

五十来岁的农夫阿牛佝着背,推着咯吱响的鸡公车,截着农具,趁着夕阳的余晖往家里赶。

义军接管楚州,让庶民的税赋相对少了一些,但生活依旧那么沉重。

刈麦之后,农活依旧繁重,那些别人看不上的、名义上是官府的零星边角地,阿牛还悄悄种了不少豇豆,为的只是让乖巧的孙子多吃一口肉。

虽说盱眙县也鼓励养猪、养鸡,但多数肉食并不能进肚子里,就连老母鸡也得指望它下蛋给孙子吃。

苦是苦了点,至少有个盼头。

官府明确不许官人、里正、村正额外增加税赋,只要身子不垮,阿牛觉得自己还能熬二十年。

只是渐渐泛滥的野猪,让阿牛有点担心。

庄稼汉嘛,了不起抡粪叉跟野猪拼一把,就怕伤残了拖累儿孙。

一人残,全家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肉食也有点犯难,孙儿前两天嚷嚷想吃香喷喷的油渣了,阿牛上哪儿弄去?

愁!

“呯呯”的声响中,阿牛目瞪口呆地发现,野猪似乎是患上啥情感病症了,接二连三从路侧的断崖跳了下来!

一共六头野猪,只有一头命大,挣扎着钻入山涧中逃走了,其余五头断了气。

“无量天尊,南无毗沙门天王,感谢上苍的馈赠!”

阿牛眉开眼笑地拖着一头二百斤的野猪架上鸡公车,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鸡公车推得轮子都快冒火花了。

侧面山头,走下舒武渊与一队新兵,拖着其它野猪回去弄汤锅了。

天上或许真会掉野猪,但这一次,是舒武渊带着新兵追杀野猪,逼得猪急跳崖,让阿牛捡了个便宜。

香味弥漫,有新兵咽了口唾液,嘀咕道:“就不该让那老汉捡走一头。”

要不然,还能多吃点肉,吃不完拖回去制腊肉嘛。

舒武渊摇头:“将军说了,胸怀要宽广,我们猎得五头野猪,分他一头没得事。”

“不要斤斤计较,你要这么想,我们的粮饷、衣服,都是靠他们一锄头一锄头栽出来的庄稼供的。”

舒武渊不知道什么叫格局,只是本能地认为,没得必要跟阿牛争执。

野猪那么多,少吃一口也没事的。

乌江人家最好客,吃喝上被占点便宜,没事的,又不闹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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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武渊这头只是一个缩影,义军大范围捕猎猛兽,让庶民们对义军更亲热了。

“将军,这是庶民送的煮鸡蛋,没犯军纪吧?”

舒武渊小心翼翼地掏出阿牛送的煮鸡蛋。

他们在盱眙县除猛兽的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舒武渊又大气地任阿牛拉走一头野猪,心头不安的阿牛硬生生塞了个鸡蛋给舒武渊。

舒武渊不拿鸡蛋,阿牛肯定不安心。

安平笑了:“他自愿送的,数目又不大,没事。”

“甲府那些新兵蛋子,有人腿软没?”

舒武渊立马放松了:“腿软?听到有汤锅吃,一个个比野狗蹿得都快!”

“就是拉上战场,也能打上一阵子了。”

围猎野猪、虎豹,本身也是在练兵。

遗憾的是,甲府还是有几名新兵吃不了这苦,退出了兵丁行列,地方上给出的优待也收了回来。

有退出的兵员,立刻有辅兵补上,又依序录用了原先不够资格的人当辅兵。

“有一名新兵是逃跑,还是携木枪逃跑!”安平眼里闪过一丝怒火。

逃跑的性质就变了,携枪而逃,更是性质恶劣。

娘子府封锁所有水路,甲府、盐府封锁所有道路,并在露布上张贴符文,悬赏百贯捉拿这名逃兵、寻找这支木枪。

逃兵的出现,仿佛一记耳光扇到了义军脸上。

义军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从军,即便新兵觉得不适应也可以申请退出,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为什么要逃跑?

虞候已经逐一问过新兵,确认没有出现欺凌现象,最多是年轻人之间拌几句嘴而已。

娘的,这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山阳尉冉彪微跛着向安平请罪:“这是山阳县治理无方所致。”

没法,那名逃兵是山阳县庶民。

因为逃兵的出现,山阳令漆好古惴惴不安,冉彪只能仗着出身义军的情面来请罪,希望安平能稍稍降一点怒火。

安平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虽然恼怒,还没有失去理智。”

“怪谁也怪不到山阳县,让山阳令该干嘛干嘛去,少来点揣摩上意。”

“管那逃兵的伙长、队副、队正,管理有漏洞,不能及时发现情况,一人二十笞。”

对于精壮的兵丁来说,二十笞虽然痛,却没什么影响,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趴着睡。

冉彪开口:“山阳县法曹养着一帮游侠儿,擅长驯狗,可否让他们一并出手?”

游侠儿这种人物,对这些勾当很有造诣。

理论上,符文悬赏了,冉彪无须再多余问一句。

但这就是现实,即便上官再怎么强调不要揣摩上意,下官还是得揣摩上意。

不会揣摩上意的官员,还是趁早转行吧。

韦正鼎还没反应过来,安平悠悠地开口:“稍稍收敛一点。”

冉彪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都督府,韦正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跟是否聪明无关,纯粹是阅历限制了韦正鼎的想象力。

游侠儿出手,这名逃兵的家里多少要遭点灾。

这还是义军控制得当、努力约束的前提!

换成丰朝那一头,会成什么样子,谁也没法保证。

谁也没想到,那名逃兵竟然逃出了楚州疆域,一头栽入泗州涟水县,让涟水县游侠儿拔得头筹。

细究原因,是逃兵迷路了。

委实让人哭笑不得,楚州上下防着他逃去扬州,结果他逃往泗州。

涟水县游侠儿奋力往身上挂着沉甸甸的铜钱,脸上笑出了花。

楚州都督府言出必行,赏格没有半点虚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数过铜钱,一文不差!

受牵连的伙长、队副、队正对着逃兵一通打骂,押着他从一个桥洞的茅草窠里,取出被遮掩着的木枪。

案件移交楚州,司法参军敬昂判了逃兵三年徒刑,让世人对应征之事谨慎了不少。

当兵不是儿戏,兵备更不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