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潮
石缝中冒出的黑色潮水，瞬间吞噬了陡坡上的官兵，然后官兵们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地从十几丈高的陡坡上滚落下来。下面的人抱在陡坡上不敢动弹，很快被虫群爬满全身，在头部，手部这些暴露在外的位置啃咬，其他则顺着脖领，袖口，裤腰爬进他的衣内。比死还痛苦的体验终于让这些人坚持不住，惨叫着跳下来，摔在地上当场死去还算结束了痛苦，假如摔在地上还有意识，那就只能在地上无力地体验着虫子慢慢啃噬自己的过程。
而陡坡最下面的官兵纷纷跳下陡坡，两三丈的高度让他们基本能安全落在地上。跳下来后他们就开始拼命扑打身上的蛇虫，有些就像是被火烧全身一样疯狂直接在地上打滚，有些则是疯狂地跳跃，希望能把虫子从身上颠下来。他人看来这些人就像是在疯狂地跳舞一样。
张云奇惊惧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可怕的场景，他在惊恐之间失去了指挥部队的能力。众人的惨叫如同形成万人合唱一般将他的耳膜震得麻木，旁边把总和下属们拼命的叫他，在他看来都是滑稽的手舞足蹈。
而那黑色潮水已经冲下陡坡，将跳舞的，在地上呻吟的，正在往回跑的官兵们彻底淹没。惨叫的合唱已经开始进入尾声，渐渐只剩下身边人的哭爹喊娘和怒吼骂声。
在身边人的叫喊和摇晃之下，张云奇发现被众人架着已经跑出了好远，眼看要跑回树墙的位置，大部分人如失了心智一样双目空洞拼了命的跑。而前面的官兵还在拼命抵挡着虫群，张云奇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他大喊着：“让铳兵上来！放三眼铳！把炮推上来！”
几十名铳兵听令上前，开始准备射击，而佛朗机炮也被推了上来。
“前面的人撤回来！其他人！点火把！点火把！”张云奇大喊道，几乎要把嗓子喊破。
前面几十名抵挡虫群的官兵听到命令，于是分拨撤退，然而虫群根本没给这些人机会，顺着撤退的口子就像洪水涌进堤坝的缺口一样，瞬间吞没了好几人，其他人大乱，也纷纷溃逃，整个防线就这么被黑色潮水冲散了，几十人大部分都被虫群吞没。
而这时张云奇这边铳兵炮兵已经装填完毕，众人也已经点上了火把，张云奇看着被前面几十人在地上挣扎，直接下令“放铳！开炮！”
这回，被吓傻的众人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了，轰隆隆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连着虫群带地上挣扎的人全都炸成碎片，三眼铳能一次射出三发铳弹，威力很大，打在虫群里噼里啪啦的乱响，黑色的虫体碎片打的到处都是。而佛朗机炮可以在短期内连发三炮，炮弹直接横射击穿虫群，轰地一声巨响直接将一大片黑色浪潮击退。而虫群在被击散后，还想迅速冲上来袭击众人，却又被官兵们拿着火把逼退。不过虫子数量众多，很快又形成潮水之势，而官兵一波射击后要花时间填药上弹，而虫群似乎要顶着火把硬冲上来，有些甚至爬到了火把上，吓得官兵将火把扔进了虫群里，而一阵虫子被烧着的声音后，火把很快熄灭在黑色之中。
“雷手！扔掌心雷！”张云奇见势不妙，连忙命令雷手也加入战斗，他知道刚才清理杂草陷阱，已经用了不少掌心雷，现在存量不多。但为了渡过眼前的难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恒和四个女孩远远看着官军和虫群僵持，小抚已经害怕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蹲在地上。葵姐，千明也没想到这场战斗竟然惨烈到这个地步，看着那些被虫子折磨咬死的官兵而于心不忍，只有小凛冷静地看着官军们苦苦挣扎。
看到又一波手雷掷出，一轮巨响后，虫群被击退了一些，而此时官兵已经填药换弹结束，苏恒明白，虫群本来就数量有限，消耗了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上也是被消耗殆尽。他也不想虫群为了自己几个人的战斗全部灭绝，于是将手放在树上，用圣树之力释放信号，让虫群们撤退了。
又一轮炮铳过后，看到黑色的潮水慢慢退去，张云奇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稍微放回去了，这大概是几年里他觉得自己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想想刚才自己看到黑色潮水自上而下向自己奔腾而来时，他强忍住才没有跪在地上喊娘。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跟人对抗，还是在跟山神对抗。
“去看看伤亡人数。”张云奇这时也喊不出来了，大口喘着气说道。
然而这次没有把总回应他，张云奇回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不知道是死于虫群还是已经逃跑了。于是他又随便叫了一个伍长，去查看下伤亡，伍长去查看了半天，回来报告，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刚上了山腰，竟然已经损失了一半人马，手雷也用光了。张云奇看了看周围兵卒的神情，那是被恐惧所击溃的表情，带着茫然，迷惑，绝望，完全没有战斗的意志，也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自己已经不能再用死来威胁这些人了，先不说这些人会不会造反，让这些人去面对那些虫子和未知的危险，他们估计情愿选择死亡。
张云奇绝望地看着面前的山头，时间刚到晌午，太阳却被山头上一大片高耸的树林所遮挡。周围的兵卒又像是怒目圆睁的门神，又像是装傻充愣的笨蛋，还都举着火把，似乎还没从刚才被虫子围攻之中的危险感中走出。
“这些废物，虫子都跑了。大白天还举着火把，是要给鬼照亮吗？”
张云奇明白，这山自己大概率上不去了，退兵是唯一的选择。强行上山先不说再碰到那些虫子怎么办，再有些别的神神鬼鬼，剩下的人损失殆尽，自己光杆司令跑回去，上司能饶了自己吗？
可现在折损了一半人马，一个反贼没见到，回去了怎么说呢？
他看着手下举着的火把，正思忖着回去如何交代，突然想到了什么。
火？
放火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