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辩驳
接近傍晚,杭含真坐在祝和风屋子前的台阶上,撑着脸颊看天。
圆月的光虽携细霜,仍直直流洒而下,明节侯刚回来,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现在的时间早已没法回宫,他才不会觉得,杭含真只是在这单纯等他回来。
“你已经说服了柴叔,接下来,又要怎么打消圣人的顾虑?”
杭含真转过头,看着他。这话剖解拆分,其实也就五个字。
要怎么帮你?
“不需要,在符羡眼里,我不过负隅顽抗,总会回到他身边的。”杭含真淡淡道,“我说过,你帮我这一次,我们就两清了。”
哪有那么容易?
翌日,圣人停了早朝,宫门戒严,凡是出入,都需要再三核查身份。
杭含真把手里临时的出宫令牌翻来覆去地看,寻思这东西,还能不能糊弄过去。
直到一早打探消息的祝和风回来,杭含真本想问他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看到他难看的表情,又犹豫了。
即使是当初在尚寝局后门、铺满鹅卵石的小桥下,他也很少会露出这么尖锐的神色,祝和风轻呼口气:“圣人已经赦免了杭氏,还封杭逐舟为……循安伯,在京中赐了宅院。”
什么?
杭含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理智告诉她,符羡下的每一道令,都不会这样随意。
“那柴飞贺那边?”
祝和风无奈道:“你忘了,圣人一日没有松口,他压根不能进宫。”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
哪有罪名还未洗清,就撂下不管的道理。这一切不像是恩赏,倒像是……
捧杀!
杭含真激出一身冷汗。
是了,符羡随意布的局,即使他为人再谨慎,也经不起满朝官员的目光都停留在这件事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一件更大更劲爆的消息,吸引走他们的关注。
但这件事依旧要与杭家有关,不然符羡布的局,就是白费。
这样一来,大家的注意力就会从“杭氏入狱即将倒台”转移到“为还生恩养恩,圣人有意偏袒杭氏一族”。
今日取消朝会的原因,也正是符羡在放任流言四起,街巷口口相传,反倒坐实了他们的罪,让百姓们对世家的成见更深!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新皇还那么年轻,就顶着世家和成王等人的压力,努力推行新政。
他们即使对下这个决定的圣人心存不满,也知道要把主要矛盾转向谁。
如果实在有脑子不灵光还爱惹事生非的……符羡也大可以在人群中安插几个聪明的下属,给大部分人洗脑。
这时候,随便是谁,将历年杭氏在外贪墨的铁证往上一递交……
“就算工部领了圣旨,也不能一夜之间,就变出一座供伯爵居住的宅子。圣人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我兄长从天牢挪出去,换个地方关着,是吗?”
祝和风点头,“而且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已经没有了再去探望他的资格。
因为杭氏的太妃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内宫女史含贞。
但这话说出口,未免太过实诚刺耳,所以祝和风话音一拐,“西北送还回来的霉米,已经停放在大理寺。即使这样,你也要还他们一个公道吗?”
他没有说清白,因为杭氏的确有罪。
但旁人的公道,又与这个站在他面前,明明脸色苍白也强撑着没有倒下,名为含真的女子有何干联?
含真想了想,道:“因为我可以做到,所以,我要试一试。”
祝和风静默了片刻,再开口他说:“那么,我会帮你,只是我想帮你,不要你的感恩,也不求回报。”
大理寺。
有明节侯的活人招牌,果然事半功倍。杭含真甚至都没废什么嘴皮子,值守的官员就已经带着他们到了米仓。
杭含真抓起一把辨认,顷刻之间又放下,“动过手脚的,不用在这耽误时间。”
“这么快?”祝和风上前,白的黑的交杂再一块儿,看了只觉得眼花缭乱。
对世家子弟和官员来说,确实是这样。但如果让饿过肚子,吃不上饭的人来看,这精米颗颗饱满,而霉米却不仅仅只是干瘪,还比精米短了一截。
当时送出去的时候,精米与珍珠米都需要分开打包,如今一袋米里,却能出现两个品种,得出这个结论,理所应当。
但杭含真不打算解释,她没那么多时间,符羡的铡刀只等流言愈演愈烈到顶峰的时候,就要落下。
精米里面被人有意混杂的霉米,证明了米原本没有问题,她也确保押运的人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运输的路线了。
这条路上,究竟有哪些地方是能让她兄长注意不及时的地方,能让符羡安排的人把这么多霉米混进去?而这些霉米,又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第二个问题尚且不管,最清楚第一点的人……杭含真深吸一口气,即使她已经做好了会被大骂一顿然后赶出来的思想准备。
明节侯别院。
柴飞贺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你说啥,你怀疑是圣人故意让咱们家的兵吃不饱饭?这不荒谬吗?”
杭含真规规矩矩地坐在他面前。
“姑娘,要不是看在明节侯的面子上,我压根儿就不想见你,但你来都来了,我还是问一句,你有什么证据吗?”
要不是祝和风和成王现在就在外面切磋武艺,柴飞贺绝对直接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轰出去了。
他给杭含真一个台阶下,只要她现在肯走人,就当没听过这些废话。
“没有,但是柴公子刚刚说了什么,能重复一遍吗?”
柴飞贺不解其意:“要不是明节侯我压根不想见……”杭含真打断道:“第一句。”
“我们家的兵吃不饱饭啊,怎么了?”
“你们柴家的兵?西北的驻军,兵权确实由成王掌管,可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家的私有了?普天之下一草一木,莫非王土,那明明是圣人的兵,柴公子说我的话荒谬,何不自己听听,到底谁更荒谬!”
杭含真站起来,难得厉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