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孝治“孝”，灵魂拷问
“图南，快起来！”
“妈，我再睡会儿。”
“不能再睡了，再睡待会儿上学该迟到了，赶紧起来刷牙洗脸，吃完饭和筱婷一起去学校上学。”
“妈，我困……”
“困也得起来。”
“……”
第二天早上，黄玲做好了早饭，见庄筱婷已经揉着眼睛自觉起床，而庄图南却赖在床上不起，心里着急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一直以来，庄图南这个大儿子都是表现的相当乖巧听话，像今天这样孩子气的样子，也是不多见。
昨天晚上的时候，黄玲还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点太过深沉，有时候感觉像个大人。
不过看到他现在这样子，黄玲才开始意识到，不论庄图南有多出人意料的表现，到底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也许以前，是真的忽略了太多对他内心的了解。
在黄玲的催促下，庄图南没有办法，只能忍着困意从床上起来。
昨晚他们聊天聊得太晚了，他现在还在犯困，而且一想到今天自己就要回到小学课堂去上课，庄图南心里就有种抗拒。
这跟打卡上班有什么区别？
也就比坐牢好一点。
小学那些东西，他看一眼就会，实在没什么意思。
“妈，爸爸呢，昨天晚上没回来吗？”
吃饭的时候，庄筱婷忽然开口询问，让黄玲的动作顿了一顿。
抬头看了庄筱婷一眼，黄玲平静的开口道：“吃饭，吃完饭上学，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不要管。
等你爸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他是个大人，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
听着黄玲和庄筱婷的对话，庄图南默默把头埋低。
其实昨天晚上，在黄玲和庄筱婷睡着没多久的时候，庄超英偷偷回来过。
只不过。
门被庄图南在里面锁上了，他进不来，又怕惊动了隔壁的邻居，所以最后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就离开了。
当时庄图南还没睡着，不过气庄超英昨天的表现，所以故意装睡，懒得给他开门，先让他在外面冷静反思一晚上再说。
吃完饭，即便心里有些不情愿，但庄图南还是背上书包，带着庄筱婷上学去了。
而黄玲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很快也去了厂里上班。
如今庄图南已经上五年级了，而庄筱婷也上了一年级，兄妹俩在一个学校，让庄图南带着庄筱婷一起上下学，黄玲倒也放心。
只是黄玲没想到，这次庄图南带妹妹去上学，却是遇到了“拦路虎”。
这个“拦路虎”不是别人，就是“离家出走”了一晚上的庄超英。
“图南，筱婷。”
“爸！”
本来庄图南打算装没看见，直接不理庄超英，但一晚上没见到爸爸的庄筱婷，心里对他担心得很，他一出现就跑了过去。
庄图南无奈，只能跟过去。
不过看着庄超英有些沧桑和疲惫的样子，这一晚上不知道上哪猫去了，庄图南心里的气，倒是解了一些。
“图南，你妈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和庄筱婷说了几句话后，庄超英的视线就落在了庄图南的身上，开口问道。
昨天晚上他回去的时候，发现门被锁了，这在以前是少有的事情。
以前哪怕是吵架，黄玲通常也会给他留门，这也是彼此给双方的一个台阶。
昨晚他在外面待了一宿，发现这次黄玲可能真生气了。
“不知道，不过妈妈心情挺不好的。”
庄图南摇了摇头，故意说道。
又问了一些相关的情况，庄超英叹了口气。
视线再次回到庄图南身上的时候，庄超英忽然脸色一肃，对着庄图南开口道：“图南，昨天在阿爹阿婆家，你……”
“爸，我错了，这事妈妈已经批评过我的，我不应该把阿爹阿婆不让妈妈和筱婷上桌吃饭的事情告诉邻居们。”
不想听庄超英说教，庄图南打断之后，索性曝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什么？你把这事……”
庄超英懵了。
家丑不可外扬，庄图南这样做，不是等于把他阿爹阿婆架在火上烤吗？
也难怪，昨天晚上的时候，邻居们对他的反应和意见会那么大。
通了！
一切都通了！
“爸，对不起，妈妈也说我不能那样做，你不在的时候，妈妈已经批评我了。”
庄父庄母不让上桌的事情，已经被他给宣扬出去了，这口锅自然不能让黄玲来背，所以庄图南有必要让庄超英知道真相，免得到时候又怪黄玲。
作为儿媳，即便是在公婆那受了委屈，有些话和有些事，也是不能说和不能做的，否则就可能会招来非议。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就好比这次，庄父和庄母不让黄玲这个做儿媳的上桌，本身就是不对和让人诟病的，但如果黄玲在外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让庄父庄母丢脸。
即便有人会理解和同情黄玲，替她说话，也有人会说她不孝顺、故意给公婆难堪之类的。
脑子裹小脚和不讲道理的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会有的，只是数量多少和存在形式的问题。
至于庄超英，肯定也会说黄玲的不是。
除了愚孝之外，他这人最重脸面了，没有维护长辈颜面和家丑外扬，绝对是件严重的事情。
但偏偏，做这些事情的是庄图南。
因为还小，庄图南在大人面前没有什么话语权，有时候说的话也不被重视。
恰恰因为这个，对于他说的话和做的事情，也会有许多包容度。
童言无忌这四个字，放在他身上，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即便是庄超英，也不好说他什么，尤其是在庄图南已经主动认错，并且黄玲已经批评教育过的情况下。
为此，看到黄玲在这件事情的处理和态度，庄超英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多了一丝丝愧疚，甚至后悔自己昨天晚上冲动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黄玲是真的受了委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顾全大局，他还能够说什么？
“爸，你千万不要怪妈妈，也不要生妈妈的气。”
“昨天是我太冲动了，不应该从阿爹阿婆家里跑出来，不该让你和妈妈担心。”
“也是我害怕回去会被你和阿爹阿婆骂，所以我才求着妈妈带我和筱婷先回来的。”
“这件事你要批评，就批评我，跟妈妈和筱婷没关系……”
“……”
见庄超英的表现有异，庄图南趁热打铁，把这一切的责任给担了下来，撇清跟黄玲和庄筱婷的关系。
昨晚夜聊的时候，庄图南能够感觉出，黄玲对庄超英是有感情在的，而且两人现在的情况，也远远没到离婚的地步。
刚才庄筱婷的反应，庄图南也看出来她对庄超英这个父亲的关心。
谁都想拥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没有几个子女，是希望看到自己的父母争吵，甚至离婚的。
所以庄图南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扩大和激化黄玲和庄超英之间的矛盾，而是要让庄超英慢慢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只有庄超英跟他们站在同一阵营，这样才能一致对外，而不是“内讧”
庄图南敢肯定，庄超英的心里，是有黄玲这个妻子的位置的。
昨天庄母生日的时候，黄玲忙完进屋，庄超英便有起身招呼她坐下的打算，只不过被庄母阻止了。
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在庄超英的心里，父母的分量，显然要比妻子儿女重。
其实父母妻儿，都是自己的亲人，没有比较谁重谁轻的必要。
但为了满足父母一切甚至无理的要求，庄超英苦着自己，委屈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这就不对。
孝顺和愚孝是两回事。
关键庄父庄母，可不是什么好父母和好公婆，起码对他们一家来说是这样。
在庄图南的眼里，习惯了被pua和为大家庭牺牲，其实有时候，庄超英也挺可悲的。
也许。
在他的那个大家庭里，庄超英一直是为了得到认可和称赞而做出各种努力的孩子，可他的种种表现却不被重视和真正看见，甚至是注定要被牺牲的。
庄图南来了，就要改变这一切。
如果庄超英改造成功，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以后关于老庄家的那些烂事，不用自己跟黄玲顶在前头，可以让庄超英去冲锋陷阵。
当然了。
想要做到这样，并不是那么容易，但起码不能让庄超英再给他们拖后腿。
听完庄图南的话，庄超英就更沉默了。
仔细想想，昨天的事情，黄玲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一切不过是在给庄图南擦屁股而已。
想到这，庄超英看向庄图南，忍不住教育道：“图南，昨天是阿婆的生日，你那样做，实在是太不应该的，昨天阿公阿婆可是很生气，连生日都没过好。
等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过来接你和筱婷，咱们去给阿爹阿婆道歉，让他们消气。”
见庄超英把枪口对准自己，尤其还想让自己和庄筱婷去给庄父庄母道歉，庄图南便气不打一处来。
道歉让自己去也就算了，还要捎带上无辜的庄筱婷，合着他刚才那些功夫白做了？
好在庄图南也清楚，想要改变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更不是说几句话，讲几句道理就可以完成的。
于是。
庄图南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庄超英，发出了一连串的灵魂拷问。
“道歉？”
“爸爸，昨天我给妈妈让座是不对的吗？”
“为什么阿爹阿婆发那么大的脾气？”
“不是说，一家人应该和和气气，相亲相爱的吗？”
“为什么在阿爹和阿婆家，妈妈和筱婷不可以上桌一起吃饭？”
“我们跟阿爹阿婆不是一家人吗？”
“……”
庄图南的这些问题，直接把庄超英给问住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庄图南。
让座这件事情，庄超英当然没办法跟庄图南说他没做错，没办法解释庄父庄母为什么生气，也没办法对上桌这件事情进行正面回应。
他更没办法跟庄图南说，这件事是阿爹阿婆不对。
作为儿子，哪怕父母做得再不对，他也不能说半句不是。
他让庄图南和庄筱婷去给庄父庄母道歉的原因和理由，其实是昨天的顶撞和不告而别。
庄图南知道庄超英的意思，不过他可不打算让庄超英避重就轻，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而是直指问题核心，明晃晃的问了出来。
单刀直入，直击眉心！
道歉这件事情，他是不可能去的。
真要是去了，以后庄父庄母肯定会得寸进尺，做得更加过分。
助长敌人嚣张气焰的事情，坚决不能干啊！
“图南，爸爸不是那个意思，爸爸的意思是……阿爹阿婆毕竟是长辈，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不应该顶撞……”
庄超英沉默了片刻，眉头紧锁，重新组织了语言，想要给庄图南解释。
不过庄图南显然没有这个兴趣听他哔哔，于是再次打断，并且开口说道：“爸，我昨天其实没有想要顶撞阿爹阿婆，只是想要给妈妈让个座。
妈妈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值夜班，可辛苦了。
不管白天晚上，那些哥哥姐姐经常上门找你问问题，你们说话声音大的很，搞得妈妈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庄图南说的这些都是实情。
最近上面放出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庄超英是附中的老师，所以不少学生都跑到了家里来请教问题和抄教案。
庄超英是个大好人兼好老师，自然来者不拒，甘之如饴，不过这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图南，你要理解那些哥哥姐姐，高考是能够改变人一辈子命运的事情，对每个来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很重要，当年爸爸就是没能参加高考考大学，所以心里一直有个遗憾……”
果不其然，庄超英成功被转移了话题。
庄图南不否认，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庄超英是合格和称职的，甚至可以说神圣。
但为此牺牲的，却又是妻子和儿女，却让庄图南有些看不起。
“爸，我只是心疼妈妈。”
“你白天从学校一回来，就坐在那给人讲课，什么都不做。”
“妈妈每次上班回来，还要辛辛苦苦给我们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连补觉都没办法好好补。”
“昨天妈妈忙活了那么久，才把饭给做好，你们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我只是想让妈妈上桌和你们一起吃个饭……”
“爸，你不是经常跟我们说，做子女的要孝顺，要爱护自己的父母和长辈吗？”
“我想要孝顺你和妈妈，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骗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