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阳谷县尉(二)
负责守夜的都头,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
睡觉时,酒葫芦就放在床头,每日醒了不喝几口就下不来床。
上景阳冈后,因白日里有县尉管着,不能喝酒。
硬生生忍了一天,趁晚上大家都入睡了,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酒葫芦。
鼻子凑到葫芦口,酒香顺着鼻子直冲脑颅。
这是他从冈下酒家打的透瓶香,虽是店家自酿,却端的是好酒。
此酒又香又醇,甘甜凛冽,让人吃了还想吃。
不知不觉间,将一壶酒全部喝完,醉的不省人事。
他在外围看夜,此时瘫倒在地,自然成了大虫的开胃菜。
换班之人准时醒了过来,听到外围有动静,立刻警觉起来,抄起朴刀前去查看。
黑暗之中,大虫的视力要比人的视力强上数倍不止。
那大虫听觉敏锐,察觉有人过来,立刻住嘴,前身匍匐下来。
待那人靠近他能扑到的范围,它便一跃而起,扑了过去。
那人感到一阵阴风过来,情知不妙,大喊一声拿起朴刀格挡。
这大虫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一扑之下哪里是人力可挡的,立时将那人压在身下。
大虫一击得手,低头在那人脸上舔了一口。
这种畜生舌头上生着钢刷般的倒刺,骨头缝里的肉都能刮干净,更何况是人脸。
这一舌头下去,那人立时便被扯去半张脸,一时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此时众人都被叫喊惊醒过来,反应快的点起了火把。
见一个同伴被舔去半张脸,一个同伴毙命当场。
在场众人又恨又怕,胆大的纷纷抄起武器。
胆小的哆哆嗦嗦站在别人身后,不知所措。
县尉孙善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又从来没见过这等凶残的阵势。
一时间大虫吓的呆坐当场,不知所措。
什么割肉喂鹰,什么罗汉伏虎,早被他抛在脑后。
此时的他,实在是双腿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否则早被吓得就逃下冈去。
孙善此时心中是:又怕又悔又恨。
怕大虫伤了自己性命。
悔不该接此差事,悔不该跟他们上冈。
恨县令让他沦落此种境地,恨带的这帮人没一个有能耐的。
思虑只在一念之间,一声响彻山冈的虎吼,吓的众人不禁后退。
更有胆小之人,被吓的屎尿齐流,其中就包括孙善。
大虫也有些心智,见寡不敌众,怒吼一声吓退众人,立刻便跑了。
众人这才去收敛尸首,救治伤员,不在话下。
却说孙善乃是熟读圣贤书的人,自有一身文人的傲气。
遇到大虫当晚,孙善在冈上众下属及猎户、乡勇面前,出了丑态。
自觉再无颜面担任县尉,也无法再见阳谷县父老。
便递交辞呈,让朝廷再委派贤良到任。
此事传到汴京城官场,文人科举出身的候补官员,没有几个愿意去阳谷县的。
林冲听完只觉孙县尉这等读书人,真真的荒诞可笑。
若换做自己去时,管教那大虫吃自己几支雕翎箭。
不,吃一支雕翎箭即可,最多两支,不能再多了。
原因便是射虎时应该射其双目,这样才能获取最完整的虎皮……
说回正题,林冲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去阳谷县。
北京大名府和西北虽然都是军镇,却暂时没有战事。
去了也没有用武之地,遑论立功。
大宋与辽国自澶渊之盟后,结为兄弟之国。
大宋每年向辽国上纳岁币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
有了每年如数上缴的保护费,两百年间,两国虽有摩擦,却未发生过大的战事。
说起西北的西夏国,林冲更觉得窝囊。
大宋国力明显强于西夏,近年来,在军事上也是压着西夏打。
虽有过几场胜仗,却没得到多少实在的好处。
只因有辽国居中平衡两方实力,谁弱就帮谁。
每次都趁着两国交战之时,辽国都会借机从大宋捞大笔的好处。
此时大宋西北各军正在明年的对夏作战。
此时林冲去西北,不过做一个参军、主簿做些杂务,平白浪费光阴。
倒不如去阳谷县做个县尉,手下也能管上几十上百号乡勇。
寻常负责缉捕盗贼、校阅保甲等事,也算有用武之地。
积攒些功劳,以后可作为晋升之资历。
更重要的是,当上县尉,是林冲从吏到官的一个跨越。
虽说仅仅只是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可大宋九成以上的小吏,终其一生,都不一定有机会实现这种跨越。
且说时迁自从搬进张教头家中,跟张教头学习短刃和暗器。
短短时日,进步神速。
学习之余,每日里还来林冲家里帮忙做些劈柴打水的粗重活计。
时迁正将劈好的木柴码放一处,锦儿从屋内出来说:“树上老鸦哇哇叫个不停,烦死人。”
时迁闻言,抬头见树上不知何时添了好大一个鸟窝。
一只老鸦在上面叫个不停,时迁干活时不觉得什么。
听锦儿这么一说,便也觉得吵闹。
他有心在锦儿面前露一手近来所学,便说道:
“姐姐休恼,看我的飞蝗石。”
说罢在地上左右寻找,很快从地上捡起一颗略扁平的石子,握在手中。
时迁深吸一口气,将气力全部灌注手指上,口喊一声“着!”便将石子发出。
鸟窝顺势而落,惊的老鸦立时扑棱翅膀飞走。
时迁拍拍手得意道:“怎么样姐姐,你看我这一手如何。”
正等着听锦儿夸赞,外面却有人叩响院门:“这里可是林冲林教头家?”
锦儿答应一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锦儿看到来人是一个俊俏后生。
这后生面如珠玉,唇若涂朱,一双乌黑的眸子神采奕奕。
俊美却不失英武,身量虽不魁梧,却是细腰宽肩,扇子面一般的身材。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风流的男子,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俊俏后生见她也不说话,只在那里呆愣愣盯着自己,便又施了一礼道:
“敢问姐姐,此处可是林冲林教头家吗?”
锦儿自知失态,反应过来慌乱作答:“啊,是,这里是。”
时迁看不过去,走过来将锦儿拉到身后,对俊俏后生说道:
“此处正是我哥哥林冲家里,他现在不在家,你有何贵干啊。”
时迁上下打量来人后,心中不屑。
不就是长的俊了些,身高也不比我高多少,有什么了不起的。
俊俏后生得到时迁肯定答复,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名帖递给时迁:
“我家主人卢员外今日刚到京城,特邀请林教头今晚去樊楼赴宴,请林教头务必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