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雪中送炭
蔡京被弹劾后，官场中人唯恐被人视作蔡京一党，遭到牵连，避之不及。
往日热闹的蔡府门口，此时门庭冷落。
若是寻常的朝堂斗阵也罢，此次事件牵扯到了官家，哪里还有人敢伸头。
也正因为如此，位卑言轻的林冲才有机会登门拜会。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蔡府的门子自恃老爷位高权重，狗眼看人低的主。
换作平日，林冲这样的低级军官到访，连让门子通禀的资格都没有。
尽管蔡府到了如此节骨眼上，林冲还是受到门子刁难。
林冲背着四尺长的红木匣子，来在了蔡府门前。
门子久在府内当值，并不认识林冲。
却见林冲一幅普通军官装扮，心中不屑。
莫说是蔡太师还没有失势，就算被贬，也不是眼前这种军汉可以随便求见的。
大宋朝重文轻武，即使同等级官职，武官也要比文官矮半头。
门子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人，不等林冲开口，趾高气昂道：
“这里是蔡太师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林冲心中暗骂，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如此傲慢。
脸上却没丝毫表现，反而笑道：
“劳烦小哥通禀一声，就说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求见。”
门子梗着脖子，动也不动，轻蔑道：
“不入流的小吏，蔡太师岂能是你想见就见的？”
“去去去，小爷没工夫陪你在此戏耍，哪凉快哪呆着去。”
林冲闻言走上台阶，边走边活动脖子和手指，发出咯咯的声音。
门子见状倒退两步，手指哆嗦的指着林冲道：
“贼军汉，还想动手不成？”
他猛然想起前几日的市井传闻，在大相国寺拳打高衙内的人，好像眼前这个林冲。
高太尉何许人，那可是汴京小霸王。
得罪高衙内的人，不死也得扒层皮。
就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林冲当众打了他的脸，事后还跟没事人似的。
面对这么个猛人，门子如何不怕。
门子转念一想，这可是在蔡府门口，打我就是打蔡太师的脸，谅他这贼军汉也不敢在太师府门口撒野。
念及此，他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态度，只是气势却弱了几分：
“你，你别过来，这可是蔡太师府上。”
林冲轻蔑一笑，心道真是一个草包。
此时他已经走上台阶，站在门子面前。
那门子比林冲矮了一大截，只能抬头仰望林冲。
门子又退后一步道：“退回去，再靠近我可喊人了。”
林冲紧逼一步，一把揪住门子衣领，硬生生将其提溜起来。
门子吓得连忙伸出双臂，护住脑袋，嘴里大喊：“有人闹事。”
却迟迟不见林冲动手，心中纳闷。
抬头一看，只见林冲一脸和煦的笑意。
不待门子开口，对方将一块硬邦邦的事物塞进他怀里。
随后放开了他，并帮他整理上衣，抹平褶皱。
“这银子拿去吃茶，我与府上蔡坤蔡管事相熟，劳烦小哥通禀一声。”
门子惊魂未定，颤抖摸了摸衣兜，从大小判断，至少得有五两银子。
不仅没挨揍，还得了林冲好处，门子喜出望外，立即换了一幅嘴脸：
“原来是蔡管事的熟识，多有得罪，我这就去通禀。”
这时候，听到他求救的下人手持棍棒，一下来了五六个人。
门子连忙将众人拥回府内，嘴上连说误会误会。
又转头对林冲道：“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知会蔡管事。”
看门的下人，自然没有资格进入内宅面见家主。
还是要先上报给管事蔡坤，再由蔡坤亲自通报。
不一会儿，门子便领着蔡坤来到大门口。
“林教头，有何贵干。”
“蔡管事，今日来是为蔡太师解忧，烦劳您通禀。”林冲说着拍拍身后背负的红木匣子。
蔡坤与林冲有过几面之缘，心知林冲为人稳重，必然不会无事冒然来访，于是便亲自去内宅报与蔡京。
如今蔡府所面临的危机他心里如明镜一般，此时大老爷和公子少爷都在房间商量如何决断。
蔡坤轻手轻脚走到蔡京卧房门口，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道：
“禀告老爷，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求见。”
屋内却传来蔡京小儿子蔡眥的斥责声：
“什么狗屁教头，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敢过来叨扰，赶他走。”
“且慢。”长子蔡攸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打断蔡眥说道：“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他是太尉府高俅下属，这时候来拜访父亲作甚。”
躺在床上的蔡京听到林冲这个名字，心中感到熟悉。
心中忽然想起，高俅曾经为了巴结自己，推荐过此人。
前年，蔡京的女婿，大名府知府梁世杰筹备十大车的金银珠宝，欲押送汴京给老丈人蔡京做寿礼。
运输队伍中二十多人，十辆车，每辆车上都插着“献贺太师生辰纲”的小旗子，招摇过市。
如此明目张胆露富，自然被强人觊觎。
果不其然，押送队伍行至半道，便被强人所劫掠。
十大车的金银财宝，至今下落不明。
到了次年，又要押送生辰纲时，高俅为了讨好蔡京，特意推荐禁军中武力最强的林冲去押送。
那时原主林冲，听闻是要去北边带兵，踌躇满志，迫不及待想要去建功立业。
后来无意间得知，此去大名府，乃是公器私用，为蔡京押运生辰纲。
原主林冲对此十分不屑，带兵打仗可以，做家奴的勾当却不行。于是装病推脱了差事，让高俅在蔡京面前丢了颜面。
高俅本对林冲的一身本领极为欣赏，但自那以后，便对林冲的态度冷了下来，并且处处被压制林冲。
就连近年的考评，林冲都被评为最劣，如此一来，升迁无望，再无出头之日。
只要有高俅在上面一天，林冲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
现在的林冲自然也知道这么档子事，这也是他急于另寻出路的原因。
目前这种节骨眼上，林冲身为殿帅府的人，不怕麻烦，突然到访，蔡京一时也摸不准他的来意，索性看他有何话说。
“让他来见。”躺在床榻上的蔡京，虚弱的吩咐道。
蔡坤得了吩咐，自去引林冲入内，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