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参加奶奶葬礼时，我发现主位摆的不是她的照片。
找到殡仪馆的负责人询问，人家说我们这定的是预制葬礼。
屋子装饰都是循环使用，碰上来不及更换照片的事很正常。
继续细问才知道，是嫂子为了省钱，瞒着全家私自做的决定。
省下来的钱，连带着在葬礼上收到的奠金，都一并进了嫂子的腰包。
我简直要气疯，质问嫂子时她特别理直气壮。
声称人都一把土了，身后事弄得那么漂亮也没用。
她手上还戴着进门那天奶奶送她的金戒指，嘴里却一口一个老死人的叫着。
我没当场发作，暗中几乎要把牙咬碎。
我忽然想起她最近也有两场典礼要举办。
一个是她二十年的结婚纪念，另一个是她儿子大学的升学宴。
想到这，我打定主意。
她不是喜欢预制么，那这两场庆典，我肯定要帮她好好张罗张罗！
1
「来啦蓝蓝，你说你这些年都在外面忙什么呢？直到奶奶去世你才回来，最后一面你都没赶上！」
听着嫂子嘴里冷嘲热讽的话，我内心的火气止不住地往上捅。
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回来这么晚。
都是她自作主张，奶奶生病了不告诉我们。
连最后病重住院她也没通知。
我在外地出差，收到消息时奶奶已经没了。
我当场崩溃，和朋友说了一声就拼命往家走，结果只来得及参加个葬礼。
「姑姑也来啦，您也是大忙人，亲妈住院了都没来看，死都死完了才过来露个面！」
顺着嫂子说话的方向，我看到在我身后赶来的姑姑一家。
听到嫂子嘴里说的话后，姑姑立马黑了脸。
还没等她发作，嫂子继续去招呼其他人，根本不给我们开口的时间。
我和姑姑一家堵在门口，进进不是出出不是。
没办法，我们只能暂时按住内心的不快，往殡仪馆里面走。
进了大厅，我发现已经到达的亲人们脸色都不太好。
大家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正前方，气氛十分凝重诡异。
随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我发现奶奶的棺材上摆的根本不是她的照片！
而是另一个陌生的老人脸！
2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们好好解释解释！」
拉着殡仪馆负责人的衣领，我把他拖到奶奶的棺材前。
当着一众亲戚的面，我让他说清楚为什么在这样重要的日子会发生这种事。
「王经理，我记得我们当时可是花了大价钱订的这个单间，你们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王经理听完脸上满是迷茫，他先是习惯性的跟众人鞠躬道歉，而后吐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满脸问号。
「咱们订的这间是预制款，上一场葬礼刚结束，那家亲属走得晚，我们没来的及收拾完，这才导致这样的后果，不过……」
王经理说着，用眼睛瞄向我们站着的一群人，咽了咽口水。
「我们馆这个单间是整个馆里最便宜的了，这位姑娘说的大价钱是不是记错了？」
他话音刚落，全场再次陷入寂静。
我掏出手机，看到家族群中群收款的金额确实是五千块，这才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就在昨天，嫂子忽然在群里发消息，说奶奶住院好多天，晚上突发急病去世，连殡仪馆都已经定好了。
她告诉完我们参加葬礼的时间，紧接着在群里发起个收款通知。
群里一共四十个人，她每人收了五千块作为葬礼的准备费用。
我们知道这价格偏高，但沉浸在亲人去世的悲痛中，没人跟她计较。
没五分钟就都把钱转了过去。
按理说四十个人，除去她还剩三十九个，三十九人一人五千，总金额近二十万。
办个婚礼都差不多，更可况一个葬礼！
谁承想钱是让她收了，结果就给奶奶弄个预制葬礼来糊弄我们！
要不是员工大意犯了错，我们都未必能发现！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二姨奶一拍大腿，整个人气得直咳嗽。
她儿子在身边拍了好一会才让她喘顺气。
她这么一开口，其他亲人也陆续跟着痛斥嫂子的行为。
大厅中闹哄哄一片。
嫂子这时还没有出现，连我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锤了两下墙示意大家安静，怎么说也得把这场葬礼办完再计较其他的。
没想到直到葬礼结束后，我这才在殡仪馆厕所的拐角处见到了哥哥和嫂子。
嫂子手上正把玩着个翡翠镯子，笑得特开心。
「我说段章。」
她叫了一声我哥的名字。
「你妹什么时候能死啊？这个我没几天就要戴腻了！」
3
躲在一根柱子后，我用手机把嫂子和我哥的对话全部录了下来。
俩人似乎没发现我在附近，觉得这地方没人过来，说话肆无忌惮，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部炫耀式地讲了一遍。
原来我奶根本就没住过院。
她是有了病，而且很严重，这个病突发的很快，哪怕我上周末刚见过她，我也一点迹象都没看出来。
生病后嫂子为了省钱，给奶奶请了个护士上门打针。
那个护士劝嫂子早点送奶奶出门看病，还被嫂子骂不识好歹。
有生意不做，废话还挺多。
最后的结局都是奶奶没得到及时救治，在家里就没了呼吸。
嫂子慌了神，迅速联系殡仪馆给拉走了。
当然，她的慌神只是暂时的，等奶奶被拉走，她心里的小九九立马开始转起来。
她想起自己最近看上的一个价格昂贵的翡翠镯子。
干脆利用奶奶去世的事，借机从我们所有人口袋里掏点钱，给她自己买镯子。
而给我奶办整场葬礼的费用，连手镯的零头都没用上。
奶奶在世的时候帮了各家亲戚不少忙，谁家孩子有事，不管上学还是结婚，她都能搭把手。
这才致使嫂子能用我奶去世当借口在各家亲戚那骗钱。
一边录像，我的手一边止不住在颤抖。
眼见嫂子那边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我关上手机，重新回到殡仪馆大厅。
亲戚们都没走，按照习俗，我们这不管婚礼还是葬礼，只要是典礼，最后都要一起去吃顿饭。
大家好不容易有时间聚聚，唠唠家常再正常不过。
可左等右等没见到我哥和嫂子的身影。
过去足有半个小时，大家都有些不耐烦，群里忽然传来嫂子的消息。
赵婉香：「我和段章已经到家了，大家都别太伤心了，差不多都早点回去吧！」
4
还没等大家说什么，手机上突然显示群聊已解散。
估计是嫂子知道自己这事做的缺德，干脆阻断大家抱怨的媒介。
谁家有意见去私聊恐怕也会被她无视。
这件事闹到现在，各家很有可能要吃个哑巴亏。
钱都转完了，葬礼也结束了。
为着几千块钱不依不饶，大家也没那些多余的功夫。
可毕竟这些人过来一趟是为着我家的事。
嫂子和我哥能不仁不义，我不行。
权衡利弊，由我牵头，在殡仪馆前面几条街外的饭店我订了个包房，拉着亲戚们去吃了顿饭。
饭桌上大家不约而同很隐晦说起嫂子这事。
没人口吐脏字，但话听起来确实不太好听。
「蓝蓝啊，按理说这饭不应该你请，这事有些人做的真的太过分了！」
大舅爷倒了杯酒，脸色很差。
他是奶奶那边最年长的长辈，他情绪不对，整间包房里的气氛都显得很压抑。
大家之所以这么生气，主要是因为奶奶在活着的时候真的很疼我和我哥这两个小辈。
我们爸妈去世的早，我俩从小就养在奶奶家里，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带到大。
我就不用说，刚成年奶奶就把名下的一栋房卖掉，得来的近一百万都作为我的存款。
大学时期她也没亏待我，时不时就给我转钱，让我不要为钱而担忧，好好生活。
我哥更甚，他没考上大学，就留在本地学手艺。
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
奶奶没嫌弃过他，在饮食起居上一直照顾他。
我有时候劝奶奶，我哥人不小了，奶奶年纪也大了，很多事不用她亲力亲为。
但奶奶似乎已经把照顾我们作为了习惯。
她说人老了本来就清闲，帮帮忙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我哥一直跟她一起住，直到找到我嫂子打算结婚。
他俩都没什么钱，干脆直接用奶奶的房子作为婚房。
奶奶一点抱怨的话都没说，甚至在婚前把房子改成了哥嫂的名字。
自己所剩不多的存款几乎都挪给哥哥做了彩礼。
正因为如此，我们就默认奶奶跟他们住在一起。
他俩也没推辞，还承诺一定照顾好奶奶，不让她晚年吃苦受累。
结果怎么样？
她为了孩子劳累一辈子，生病了都没得去医院。
我都不敢想象，她当时在床上等死的时候该有多么绝望。
说不定同一时刻，我哥和嫂子还在外面你侬我侬，根本没人在意屋里这位老人的死活！
真枉费奶奶对我哥的一片苦心！
5
从饭店离开前，两位姨奶奶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伤心好好生活。
她们说抱怨归抱怨，人已经去了，在计较些小事没什么意义。
她们让我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以后少跟哥嫂来往就行。
也不用非得要个什么结果。
我没表明自己的态度，只说尽量安抚自己的情绪不找哥嫂的麻烦。
其实我对他们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
刚才在包房里，我左思右想，最终没有把手机上录到的哥嫂对话内容播放出去。
一来是不想再让大家烦心，二来也怕几个年长的急火攻心再出点什么事。
散场回家的路上，我越想心里越难受。
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开着车来到了哥嫂家楼下，这个我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爷爷和奶奶年轻时候做点小生意，买的房子在当时也属于高档住宅，现在看来都不过时。
小区环境设施绿化都很好，保安也很负责。
我来这一趟是不想惊动俩人的，我有些赞同姨奶奶的话，人已经没了，就是争辩起来又能改变什么。
叫保安帮自己打开单元门，我想隔着门再看看奶奶曾经住过的房子。
谁承想门刚打开，正好碰见嫂子拎个包从里面出来。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过来，还挺惊讶。
「蓝蓝，你怎么来了？」
既然遇见了我也不能装没看到。
让保安先行离开，我主动提出想去屋里坐坐。
嫂子眼珠子转了转，一用力把我推到单元门外，她跟着我的脚步走到外面。
眼看着单元门自动关闭，我有些不解，心里还涌上来一股火气，不知道嫂子这是唱的哪出。
就算奶奶没了，我也是我哥的妹妹，去他家做个客很难么？
嫂子干笑了一声，淡淡说道：「蓝蓝，你别怪嫂子不让你进去，你看你哥也不在家，咱们两个女的挺不方便的，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
这话听的我真是一头雾水。
我哥不在家跟我进去可能有那么点冲突，可我是个女的不是应该更方便么？
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听着就让人感觉那么奇怪呢？
但我也不是傻子，明白她这就是不想让我去她家，干脆直接在门口就质问她为什么要给奶奶办预制葬礼。
我算是看出来了，给这种人留面子也没用！还不如挑破问清楚。
「预制葬礼？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