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血
雪花从窗外飘了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接住。少年斜靠着墙，单手撑着地，腿随意地放着。
与普通的牢房不太一样，这里四面都贴着伏妖的黄符，普通的妖只要碰到就会有灼烧电击之感。
江滟从江府出来就被苏晴瑶送到这里来了，当她拿着药罐跑到他面前，他就知道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他双手被锁妖链缠住，手腕上的伤口因法力被压制迟迟未愈合。现在他连只飞鸟都控制不了，何谈脱身。
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他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唯担心一人。若是她知道他是妖，还会像今日那样护着他吗？
“江月宁，是你很重要的人，对吧！”
苏晴瑶隔着铁栏杆对少年说道，并且是十分笃定语气。她的追踪术追踪到后厨，在那里发现的药罐里残留着微弱的妖气。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没有动那药罐，而是明查暗访进出后厨的人。给江小姐买药的奴仆，煎药的婆子，送药的丫鬟，每一个环节接触药的人她都密切关注着。
“沉默就是肯定。”她环抱着剑，嘴角一勾，眉眼里都是自信。
江滟早在她踏进牢房门那刻就知道是她，眼睛缓缓睁开，表情冷漠像块寒冰，语气有些戏谑：“如果苏大人有时间，不如好好学学追踪术，而不是在这问这些有的没的。”
苏晴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丢他身上。
打趣道：“不牺损耗自己修为，以妖血入药。江滟，如果让江小姐知道她每日服的药是你的妖血，她会怎么样？”
果然，少年抬眼看她，目光带着冷意和杀气。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苏晴瑶的长相，不同于江月宁白皙的皮肤，她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这应该与她常年习武有关。五官自带英气，一双丹凤眼，笑时微微眼角上挑，像只狡猾的狐狸。
琥珀色的瞳孔，和江月宁的很像。但是好像江月宁的瞳色要更浅些，阳光下看去透亮得如一块无暇水晶。
“我还从未杀过人，苏大人要不要第一个试试？”他头一次这么想杀死一个人，语气透着威胁气息。
苏晴瑶用剑鞘敲了敲铁栏杆，摇头叹息道：“江滟你现在连这个牢房都出来不了，想杀我还是有些费劲的。妖血可以延人寿，早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多年来你靠自己的妖血延续着江小姐的命，对吧！”
“我猜那夜与我交手的就是你。割血的伤口还没愈合吧，我站这么远都能闻见你的妖血味呢。白色瓶子里是药，记得自己敷上。”
说到这时，苏晴瑶特地瞅了一眼江滟。少年垂着眸子，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阴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想救她，可知道人与妖不同物种，人体根本无法完全承受妖的精血。你以为的“药”，对江小姐未必是救命的良药。”
江滟：“我从没有想要害她。”
抿了抿唇，眼珠一转道：“是，你没有想过害江小姐。她救你的命，对你这般好，你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害她性命。只不过，江滟你要知道过盈则亏，何况江小姐这副身子骨比一般的人还要虚弱。妖血是药也是毒，她承受不了你给的，懂吗？”
“懂。”他的神情有些没落，仿佛还有点自责。
他何尝不明白，继续服用妖血只会让她身子越来越虚，最后暴毙而亡。所以，这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方法，苍天不负有心人，最后他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了希望。
妖有三宝，肉、骨、丹。妖有六阶位，一阶开智，二阶有灵，三阶可言语，四阶才可修人形结妖丹，随着阶数越高其法力也越强。如果能找到妖丹并辅以珍贵药物炼化，去除妖气后便是普通人能用的上好良药。
此外，妖也同类相食。人食妖血会有副作用，但妖是同类，妖血对他们来说只会增进修为，无其他害处。
苏晴瑶弯腰，冲他咧嘴一笑：“所以，你要不要老实交代一下你的同伙？”
“他不是同伙。”他眼睛怒瞪着苏晴瑶。
“哦，不是同伙，看来是对手喽！”早说嘛，套这么久的话，可累死她了。
“束缚咒，破！”四面的符纸随着苏晴瑶的咒语纷纷掉落，她打开牢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江滟看都不想看她，直接扭过头。
“最近鹤郡出现了几踪少女离奇死亡的案子，我怀疑是和妖有关。之前还以为是你，看来不是。现在想请江公子帮忙捉妖，可以吗？”
苏晴瑶好声好气地说道，通过这短暂的相处，她觉得江滟是只道德不错的妖，可以考虑合作。
“有这样求人的吗？”双手牢牢被绑着，还居高临下地看他。
“大人，不好了。”门外一穿牢役匆忙赶来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慌慌张张什么事？”
“大人…”男子瞥了一眼江滟，立刻咻住了声。单手捂在嘴前，小声对苏晴瑶说着门外情况。
苏晴瑶听到江月宁名字的那刻，江滟与其对视，比她还激动的是江滟，他几乎是瞬间站起来。他虽被抑制了大部分妖力，但是隔这么近，她们两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江月宁来了，就在凌云司门外。
马车停在大门前，还站着一绿一红两道人影。绿衣的是芸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为江月宁撑着伞。
江月宁披着红色斗篷站在雪里，仰着脖子，双眼焦急地盯着凌云司紧闭的大门。她晕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
任父亲怎么说怎么劝，她还是放心不下江滟。性子倔起来，她父亲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叫家仆送她过来，看过江滟没事就走。
“怎么还没人来呢？”她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她实在怕他出事。他这人和一般人都相处不来，遇到他不想要做的事他宁愿得罪人也不做。
江滟与苏晴瑶面对面僵持着，他不能被小姐看见他这副样子，忍着脾气道：“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