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囚爱（19）
乌云散去，月光皎皎似白练。
古人常道月色美，月与水添凄凉，月与大海则添神秘。
海上的天空没那么多雾霾，月光并无阻碍。很亮，很柔和，给海水铺上一层荧光。好似早晨似的。
看的清楚又不那么清楚，原是笼罩一层朦朦胧胧的白纱。
逢卿把鱼尾化成了人腿，一个翻滚滚到长颜身边，躺着晒月光。
“好美，我在海底的时候见不到这样的美景。”
“岸上的人也见不到海底的美景，各有各的美景，也就各有各的向往。”
长颜见的很多，但不可否认，却是很美。若是一个人恐生凄凉之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种美景，最适合心意相通的小情侣了。
“悦悦，你说，我不回海里怎么样？”
逢卿拿了一缕头发，卷了卷，等它散开，又拿着这缕头发去闹长颜，轻轻的、快速的拂过她的脸，就是痒痒的感觉。
长颜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按下去，道：“别闹。”
“逢卿，海底才是你的家，你不回海里你就没有家。美人鱼始终是美人鱼，与人类不同，无论人类的生活多么新奇有趣，热闹繁荣，切勿被其迷了眼。到时候家都回不去了，偌大世界，竟无容身之处。”
能不能打消他的念头，长颜也拿不准。总之，该劝的得劝。
“嗯，我知道了，完成任务我就会回去。”
逢卿出乎长颜意料的好劝。
他轻轻的看她一眼，暗暗道。
哪里是人类的生活新奇有趣，热闹繁荣迷了眼，从始至终，只有她罢了。
他作乱的手不肯停下来，好叫长颜一直按着，没由头道：“要是有一天，我搁浅了，你要来救我啊。”
“你会让自己搁浅？”
“你不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意外一个接着一个，我不幸搁浅了，悦悦可一定要来救我。”
话虽如此，长颜是不信他会无缘无故提到搁浅，指不定是心里有了什么法子。此处茫茫大海，并无与搁浅类似的场景，说是触景生情，过于生硬了。
“美人鱼不是可以把鱼尾变成人腿吗？你要是搁浅，就变成人腿，爬起来，重新回海洋也不是难事。自己便能救自己，无需等待别人的救援，把命运交给上天。”
卡一卡bug，也就可以轻松应对危机了。
“……”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到空气都有些凝滞，虽然长颜没觉得。
“悦悦，搁浅了，我们是不能变成人腿的。游不回去，那就只能变成一条小鱼在浅水滩里等死了。”
“所以，要尽量避免搁浅。如果你真的搁浅了，我亦不能保证可以找到你救起你。届时，就看命运指引了。”
“我们的典籍上记载，美人鱼搁浅，会遇命定之人送回大海。”
“这个命定之人不会是我，谢谢你提前告知，今后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找个姑娘或者先伙把你们送回大海。我呢，当当红娘也不错。”
她微微笑着，语气柔和自然，似乎并不这事儿放在心上。事实上，也确实没放在心上。
白到透明的缘线，不止对逢卿，对其他人都是一样，没有任何的情分可言。
“……”
幽怨的看她一眼，逢卿翻过身，不再作乱。
长颜耳边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悦悦，你就答应我也不碍事。”
“碍事，不答应。”
长颜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她是无法给别人真心实意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理性的判断，这样的情况，要继续进一步发展亲密关系，对她而言，她得装，她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理解恋人之前一些情绪的变化。对于另一个人而言，那就是虚情假意，一时还能忍受，可时间一长，等他发现，无论怎么样得到的都是一份虚情假意，便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结局。
她已经看到了结局，与其给别人虚情假意，让彼此都难受，还不如一开始就表明。
只是这家伙，和他说了这么多次，是一点都没听进去。撞了南墙这么多回，还是头铁。
五千多年前是，五千多年后还是。
长颜说顺其自然，也是没办法。
“真的碍事吗？”
他不甘心的继续问。
“碍事。”
“悦悦，你一定要来。”
“不来。”
“……”
良久的寂静无声，只余波涛阵阵。
过了会儿，他忽然站起来，俯身，与她对视：“早在海里，我看见崖上的人，就知道，我这辈子，命定之人是你。信不信，我若搁浅了，遇到的只会是你。”
“过于自信了。”
除非他在想什么主意。
他忽而露出一抹笑，瞧着便是如沐春风，端方似玉。
他摊开她的手，又放了一粒圆圆的东西在长颜手中，再合上。
“乌云又遮住了月亮，刚刚我很难受。”
“我去补一补身体，不会走太远。”
纵身一跃，流畅优美的跳入大海中，巨大的鱼尾显现，哪怕没有光，也很夺目。
美人鱼潜入了深海，很快，影子都看不见了。
长颜张开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粉珍珠，拿起来，却发现，这颗粉珍珠上带着一丝血红。
“伤你非我本意，望你能想通，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且为彼此好。”
哪些话伤人，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长颜焉能不知。
就算不想伤人，也避免不了要伤害别人。
美人鱼的眼泪，是天然的粉珍珠，质地极为细腻圆润。
越心殇，珍珠越粉，也就越美。
心肠寸断，则是血珍珠，最为美，艳丽之余不失润泽。
这颗粉珍珠上带有一缕血红，她的拒绝确实让他很心痛。
长颜把这颗粉珍珠也放进塑料袋中，要还的啊。
无论是鳞片、海螺、三颗大珍珠、红珊瑚，还是美人的眼泪，她从未打算收下。留下来，只是等着他和他的族人回深海时把东西还给他。
如此一来，绝望之际，自是不会再到岸上这个伤心之地。
深海，才是美人鱼的家。
海里的逢卿什么都不知道，他难受的要死。前些天损耗了一半的精血，又失去了大量的鲜血，还很虚弱，实力不过十不存一。
伤心吗？难受吗？不伤心不难受就不会有那一颗带着血色的粉珍珠。既然伤心难受，他就要干饭，多吃一点，补一补身体，就不伤心了。
————
总往医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