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定计(下)
秦骧见老皇帝听得入神,双眸微微眯起,须臾,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陛下,韩相公不是一直为立储之事愁眉不展吗?不妨趁此时机将他调离京城,于宗室里遴选合适的幼子。”
老皇帝万万没料到秦骧这般胆大,惊得差点扯落自己的胡须。
在震惊之中,接连咳嗽数声,手指颤抖地怒喝道:
“放肆!你怎敢对当朝宰相起此等心思?难道不知这会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
秦骧俯身拱手,语调却依然高亢:
“陛下,偌大朝堂怎会因一人而陷入混乱?陛下未免小瞧了其余众臣。”
老皇帝霍然起身,从书桌后大步迈向台阶之下,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内官与婢女速速退下。
待内书房空无一人,他才指着秦骧,大声斥骂:
“狂徒!你当真是个狂妄之徒!竟敢在人前如此张狂,难道不知隔墙有耳?”
秦骧昂首挺胸,毫无惧意,微微仰起头,斜睨着老皇帝,笑道:
“只要陛下能护佑微臣,微臣又何惧隔墙有耳?并非微臣夸口,纵有千百刺客来袭,亦不过是自寻死路。”
原本盛怒的老皇帝,闻听秦骧此言,反倒觉得这小子年少气盛,颇有意思。
一时间,竟联想起汉武帝与霍去病。
片刻后,老皇帝心情转晴,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小猢狲倒是胆量过人,不过韩章暂且动不得,朝堂还需靠他来维持,但其心腹却可着手处置。”
老皇帝双手笼入龙袍袖口,陷入沉思。
秦骧眼中精芒一闪,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
“陛下,可是要对门下省有所行动?”
老皇帝微微点头。
少顷,他瞥了秦骧一眼,问道:
“你意下如何?”
秦骧赶忙回应:
“此计确有可行之处,只是若韩章请辞,又该如何应对?”
老皇帝扭头轻笑,继而摆了摆手:
“若他请辞,便遂了他的心愿,毕竟年事已高。”
秦骧略带疑惑地看着老皇帝,心中猜不透老皇帝的盘算。
既然知晓老皇帝已有定计,他自当全力配合。
身为臣子,对君上不但要忠心耿耿,更不可对君上的谋划妄加议论。
装聋作哑、故作糊涂,才是在朝堂长久立足的真谛。
只见秦骧拱手称贺:
“恭喜陛下已有破局良策,不知微臣可有差遣之处?”
老皇帝见秦骧言罢,便恭顺静候,不多事的模样,心中甚感宽慰。
“你且先回府歇息吧,此番也算你立下大功。”
秦骧再次拱手,不多言语,欣然道:
“多谢陛下,那微臣便率手下尽情欢庆一番。”
老皇帝笑道:
“来人,取三十瓶酒赐予秦骧,权当朕犒劳你们饮酒作乐。”
秦骧面露动容之色,目光闪烁着感恩之情:
“多谢陛下恩赐,微臣定当感恩戴德,铭记皇恩浩荡。”
言罢,秦骧在老皇帝的笑声中,缓缓退下。
行至宫外,他才长袖一挥,神色恢复如常。
望着身后捧着御酒的内官,秦骧暗自思忖:
古人诚不我欺。
回到自家府邸,秦骧吩咐手下将御酒搬入府中,而后径直前往樊楼,延请大厨。
待他将爱马踏风牵回马厩,喂罢精粮,返回庭院之时。
只见摆满御酒的石桌旁围聚着一群人,西夏人与孬兵们混在一起,个个都伸长脖子张望。
“嘿,你们在做什么?”
秦骧高声呼喊。
西夏人与孬兵们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瞧见秦骧,尴尬赔笑:
“统领这么快便回来了,这些酒该放在何处?”
闻听此问,秦骧嘴角上扬,大步流星走上前去。
行至酒瓶旁,他抬手拿起一瓶,高举过顶,朗声道:
“诸位,此乃陛下恩赐我等众人之物,今夜,咱们定要不醉不归!”
孬兵们与西夏人先是一愣,随即欢呼雀跃: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
秦骧抬眼望着眼前这热闹欢腾的场景,微微摇了摇头,旋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轻轻挥手说道:
“好了,好了,莫要再这般喧闹了。大厨我已然请来了,只需稍待片刻,即可开宴。诸位,我们先入屋将酒桌布置妥当。”
孬兵们与西夏人听闻此言,立刻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齐声高呼:
“遵命!”
半个时辰的忙碌过后,男爵府正厅之中,一场盛大的酒席正式拉开了帷幕。
数百名人从厅中一直排到厅外,他们个个都面带笑容,身躯随着欢声笑语轻轻摇摆着。
期间,孬兵们和西夏人之间原本那种若有若无、略有嫌隙的情绪,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也渐渐淡了不少。
秦骧端坐在厅外的石桌边,待酒菜一一上全,他稳稳地拿起酒杯,而后霍然站起身来,朗声道:
“各位,昨天大家辛苦了,陛下赐下美酒与我等。今日,我便与诸君共饮此酒,来,都举杯。”
言罢,他目光缓缓扫视一圈,随后仰头,率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而后亮了亮碗底。
孬兵们和西夏人见状,齐齐站起,而后扯着嗓子大声道:
“同饮。”
喊完,数百来人亦是齐齐将酒水灌入肚中。
然而,他们显然未曾料到这酒水的烈度竟是如此之高。
一个个刚喝完,喉咙便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立马剧烈地咳嗽起来。
秦骧看着他们那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抹了抹嘴角,继而放声大笑道:
“你们这酒量啊,还得多加练习。”
闻得此言,孬兵们与西夏人顿时面红耳赤,心底那股子倔强与不服输却如烈火般炽热难熄。
他们强撑着面子,相继起身,端起酒碗向秦骧敬酒。
秦骧见众人前来,畅怀大笑,尽显豪爽。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酒碗,仰首便饮,酒水倾入咽喉,如溪水入沧海,点滴不剩。
每有一人敬酒,他皆以这般豪迈姿态回应,一碗又一碗,似要与众人畅饮至天地同醉。
那一夜,月影西斜,星子渐隐,秦骧沉浸于这酒意纵横之中,浑然忘却杯盏之数。
待次日骄阳高悬,他方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睡眼,环顾四周。
只见庭院之中,酒瓮歪斜,酒瓶散落,空空如也。
他这才惊觉,昨夜那百斤酒水,竟已在昨晚的宴席中点滴无存。
“嘶,”
秦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思忖道,
“以后可不能再备这么多酒了,这般毫无节制地喝下去,便是地主家也该没余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