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没有反坦克组的野蛮人不配当野蛮人

洛伊这份投其所好、精准解决对方“痛点”的见面礼，成功引起了罗伯茨副会长的兴趣。

虽然不足以让他完全放下戒备，但至少让他觉得洛伊并非那种只会坑蒙拐骗、混吃等死的落魄骑士，而是个有几分才干的聪明人，值得花一点时间听他继续说下去。

“咱们星辉十字商会，原本在北境是独占一方的大商会，不论是平民商贩还是贵族领主，做生意都得仰咱们的鼻息，”洛伊开口便是“咱们”，语气中带着与罗伯茨副会长同仇敌忾的亲近感，“可自从金雀花商会从南方来到这里，接连设置分部，他们的货源比咱们充足，与贵族们关系又密切，一时间便将咱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副会长先生，您现在想必深感头疼吧？咱们的商品他们有，他们的商品咱们却不一定有。更过分的是，为了从咱们这儿抢客户，他们不惜压低价格。

“可您这边还有经营成本要考虑，还要面对税收，根本无法在价格上与他们长时间抗衡。”

“看来阁下为了说服我，私下里下了不少功夫，”罗伯茨副会长笑了笑，脸上看不出真实态度，“那您说，我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您需要在市场上拥有独特的竞争优势，卖一些别人没有的商品，”洛伊说道，同时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羊皮纸，轻轻摊开在书桌上，“巧了，我最近正好有个点子。”

罗伯茨副会长眯着眼睛，凑过头去细看，额头上的皱纹深深地聚拢成了一个“川”字。

洛伊看着他这费劲的模样，心里暗自盘算：等领地发展起来，或许可以试着改进这个世界的玻璃制造工艺，打造老花镜，解决老年人阅读困难的烦恼。

“阁下，这是什么？”罗伯茨副会长问。

羊皮纸上画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装置，看起来很是新鲜。

“这是用来蒸馏烧酒的器具，”洛伊解释道，“它通过加热使酒液蒸发，产生的蒸汽上升后经过冷却，凝结成液滴，最终流入收集槽中。

“这样的过程能够提炼出更加纯净、浓烈的酒，品质极佳，口感醇厚，一杯便能让人酩酊大醉。

“同时，这种酒还有御寒的效果，甚至可能帮助人们避免一些由水传播的瘟疫。”

洛伊的蒸馏器图纸参考了中国古代的酿酒装置设计。元代朱德润在《轧赖机酒赋》中有如下记载：

观其酿器鬲钥之机，酒候温凉之殊。甑一器而两圈，铛外环而中洼，中实以酒，仍械合之无余。少焉火炽既盛，鼎沸为汤，色混沌于郁蒸，鼓元气于中央。

对此，黄时鉴作了解读：“这种特殊的甑由两部分组成，下部中空置酒，与上部密合相接。下部承火，上部盛水。下部内的酒‘鼎沸为汤’，蒸汽上升后冷却，形成‘蒸而雨滴’，最终流到下部‘圈铛外环’的四周。”（1）

根据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洛伊知道，红枫王国的科技水平大致相当于地球欧洲中世纪初期，处于发展缓慢且相对落后的阶段。

两百多年前，曾经统治卡德尼亚大陆大半疆域的曜日帝国，在一场浩劫中覆灭。随之而来的社会动荡使原本繁荣的经济与文化陷入衰退，整个大陆逐渐陷入萧条与停滞。

一方面，卡德尼亚大陆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割据局面，各地小国和领主各自为政，资源和人力在持续不断的战乱中被大量消耗。

另一方面，昔日的文献典籍在战火中几近湮灭，帝国时期的学院也沦为废墟。为数不多的学者只能依靠零星残卷，艰难地整理历史，试图从中寻回失落的知识与技术。

在原主曾翻阅过的一本残缺旧书中，提到曜日帝国曾拥有复杂而先进的地下排水系统，其分支密布于城市街道，可以及时排除城市积水，防止内涝。

然后，在曜日帝国灭亡后的今天，人们却退化为随地大小便的野蛮人——

不对，连野蛮人都不如！

在《文明6》里，野蛮人可是还有反坦克组的呢！

洛伊记得，前世直到12世纪，蒸馏器才从中东传入欧洲。

到了14世纪，威士忌、白兰地、朗姆酒和伏特加等蒸馏酒才逐渐成为欧洲酒文化的主流，融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想必在这个科技进步缓慢的世界，要等待蒸馏酒的正常出现，恐怕也还需要很多很多年。

“不知我这次敲好‘宙斯像’，获得了尤里卡奖励后，能对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带来多大的推动呢？”洛伊不禁这样想着。

“真能一杯就醉？还能御寒，甚至抵御瘟疫？”罗伯茨副会长一脸诧异，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看似并不复杂的装置，竟然能够酿造出如此神奇的酒。

这个世界目前流行的酒类，不过是蜂蜜酒、麦芽酒和果渣酒等低浓度、做工粗糙的酒品。

这些酒味道杂且发酸，口感淡薄。

想要真正体验到酩酊大醉的沉沦快感，得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直到腹中酒液满溢为止。

能让人一杯就醉倒的酒，在罗伯茨副会长的认知中，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相传诸神的饮品“仙馔密酒”，一杯便能让人欲生欲死，还能赐予饮酒者永恒的生命。

如果真能酿造出这种酒，罗伯茨副会长完全可以想象它在市场上的火爆场景——比如铁荆镇的那些雇佣兵们，常常为了寻求一场酣畅的醉意，将任务所得的全部报酬挥霍在酒馆里。

倘若他们见到这种酒，想必会毫不犹豫地掏空腰包。

想到这里，罗伯茨副会长那双浑浊的老眼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年轻时——那个与会长摩根并肩作战、白手起家，将星辉十字商会一步步打造成红枫王国北境一大商业霸主的辉煌岁月。

不过，此刻让他振奋的，绝不仅仅是眼前的酒。

还有洛伊这个人。

看着洛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蒸馏器”和“算盘”显然并不是他的全部能耐，很可能只是他随手掏出来的开胃小菜。

如果这个人真的拥有源源不断推出神奇新发明的能力，那么，只要能与他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星辉十字商会未来，又何尝不能解决困局，更进一步？

“如果副会长先生不信，不妨亲手试试，把图纸里的装置打造出来，”洛伊微微一笑，说道，“这两天我会住在离商会两条街外的壁炉客栈。如果您有了想法，随时可以去那里找我。

“我非常期待与您合作！”

…………

注：

（1）黄时鉴《阿剌吉与中国烧酒的起始》，《文史》第31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