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独孤（三）
一个人心里有事的时候，是藏不住的。
独孤女子注意到了陈十三的表情。
那是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是个细心的人，也是个果断的人，所以她出手了。
寒光闪过。
那是三枚毒针，针尖淬着独孤家传的碧鳞蛇毒。
见血封喉，触之即死。
叮叮叮。
三声脆响。
毒针已扎进了房梁。
陈十三依旧坐在那里，端着酒杯。
他并未出剑。
独孤女子已离开了酒桌，开启了武魂。
陈十三道：“你刚才要杀我？”
这是一句废话。
独孤女子弓着身子，像是一条蛇。
她冷笑道：“难道我刚才是要给你疗伤？”
陈十三道：“你比他还要细心。”
独孤女子道：“我也比他更果断。”
陈十三点了点头，道：“你才更像是一个独孤家的人。”
独孤女子又掏出了两枚毒针。道：“一针海枕，一针巨府，死的一点也不疼。”
陈十三终于唤出剑，他轻抚剑身，道：“你没有死过，怎么知道不疼？”
独孤女子道：“死在我手里，好过死在他们手里，他会替你收尸的。”
陈十三道：“他也会替你收尸。”
独孤女子轻笑一声，道：“他会为了一个外人，为了一个他随时都想弄死的人，杀了自己亲爱的妹妹？”
陈十三摇头，道：“你若杀死我，他就会杀了你，然后他再自杀。”
独孤女子射出两枚毒针。
还有一条毒蛇。
她沉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独孤家！”
陈十三没有挥剑，只是侧身躲了过去。
独孤女子道：“难道你不会还手？”
冷风吹过。
掀起独孤女子的碧发。
这座客栈没有开窗户，绝不会有风透过来。
独孤女子浑身一颤。
一柄剑，泛着寒光，架在她的脖子上。
陈十三道：“在你进入这座客栈那一刻起，你就想我死。”
独孤女子道：“你这么确定？”
陈十三另一手拿着一杯酒。
他将酒液全都倒在地板上。
透明的酒液多了抹紫色。
陈十三道：“你下毒的本事比他差多了。”
独孤女子冷冷道：“你果然不简单。”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陈十三手中的剑，那剑锋锐利，只需轻轻一划，便能结束她的生命。
陈十三没有动手，他只是淡淡的看着独孤女子，道：“你更不简单。”
独孤女子道：“你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陈十三道：“没错。”
独孤女子笑道：“你随时可以要我的命。”
陈十三道：“没错。”
独孤女子显得异常冷静，完全没有对死亡应有的恐惧。
她淡淡道：“所以我们两个到底谁不简单？”
陈十三道：“当然是你，我只是一个用尽手段也要活下去的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要求。而一个为了家族愿意付出自己生命的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独孤女子依旧笑道：“说穿了也不过是技不如人。”
陈十三道：“不，你是个细心的人，细心的人往往有自知之明。你知道你不如我，你也知道我能看出来你在酒里下毒，可你还是要出手，因为你能不能杀死我不重要。”
独孤女子道：“那重要的是什么？”
陈十三道：“重要的是，我必须要杀死你，只要你死，就算他想保我，独孤家的其它人也不会同意，要一个人死……”
独孤女子接着道：“可比要一个活简单多了。”
陈十三点了点头，他收起了剑。
独孤女子轻轻笑道：“看来你不会杀我了。”
陈十三淡然回应：“生命是可贵的，没有人有任何义务替别人去死。”
独孤女子道：“即使这个人自愿也不行？”
陈十三声音突然严厉：“不行！”
一个人的情绪会有这么大的波动，那一定是有句话，有个人触动了他的心。
独孤女子又倒了杯酒，递给陈十三。
陈十三接过酒，没有丝毫犹豫。
他喝了。
喝的很痛快。
独孤女子有些惊讶道：“你不怕我再次下毒？”
陈十三道：“你还想死吗？”
独孤女子摇头。
陈十三道：“我也不想，所以你绝不会下毒，我也绝不会不喝。”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下毒。”
这声音冰冷的不像人。
一把刀，架在独孤女子的脖子上。
是瞎子。
“丫头，这江湖水深，非你所能涉足。”
女子轻啐一口烟雾，那眼神中透着几分玩味，几分淡漠：“你年纪尚轻，独孤家将你送入魂师学院，意在让你避开这血雨腥风，安安静静地成为一代奇才。在魂师大会上摘金夺银，为独孤家的门楣再添光辉，便已是圆满。别忘了，今时不同往日，江湖已非昨日江湖。”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陈十三。
陈十三依旧保持着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酒杯轻摇，似乎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独孤女子想要反驳，却发现舌头仿佛打了结，难以成言。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
她“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在意识消逝的边缘，她的心底悄然响起一声叹息——烟中仙，果然名不虚传。
独孤女子倒下的时候，瞎子的刀也收了回去。他转过头，看向陈十三，道：“独孤家是个不错的助力。”
陈十三淡淡一笑，道：“我还没那么不要脸，我是想活命，但不能让别人因我而死。”
女人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说，也总是这样做。”
陈十三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道：“替别人去死，听着伟大，却不想替的那个人到底想不想活。”
他站起身，扔给了女人一个酒壶。
女人接过酒壶，轻轻晃了晃，里面的酒液发出微妙的响声。她抬头看着陈十三，没再说什么，只有又拿出一坛酒。
女人把酒壶灌满，然后轻轻封好壶口。她的动作熟练而优雅，仿佛这一系列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酒液在壶中微微晃动，映着客栈内昏暗的灯光，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女将酒壶扔给陈十三，道：“这酒，是我从杨家那里带来的，里面加了很多药草，喝了治内伤，外敷治外伤。”
陈十三接过酒壶，道：“杨家？破魂枪武魂的那个杨家？”
女人微微点头。
陈十三握着酒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轻声道：“杨家的酒，杨家的药，都是江湖中人人争抢的宝贝。你这份礼，不轻。”
女人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江湖之中，恩怨情仇，谁能说得清？杨家与我，也算是有缘，这份情，就当是我还给他们。”
瞎子突然开口了：“这丫头怎么办？”
独孤女子依旧躺在地上，没有醒来的迹象。
陈十三笑了，道：“有麻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