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再忍耐
“嗨,也是巧合,夫子昨日突觉身体不适,所以便让我们今日休息一天,我便赶忙回了来,就是想要亲眼看看你有没有事。”
“不语,你放心,这样的苦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我会好好的用功读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让你当个状元夫人。”
许不语的手猛地收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可少年的笑容干净,看向她的目光温暖,俊秀的容貌上面,全然都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她忽而将呼吸重新放缓,扯出一个笑容来,没有过多的言语。
“那个……”
“不语,你今天好生奇怪啊,你以前不都是喊我沛林哥吗?今天一次都没有喊,你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颜沛林将冰砸完,手脚麻利地取出一桶水,倒入旁边装衣服的大盆中。见许不语一直没有开口,便有些失落地问道。
他自小同许不语一同长大,两人感情深厚,知道不语落水,他心里也很是焦急忧心,可是学院管教甚严,他一个普通学子,是没有办法私自出来的。
“哪有啊,不过是因为前两日我落水,高烧过后便有些神智不清,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罢了,沛林哥,谢谢你的糕点。”
许不语扬起一抹微笑,在心里记下少年的名字,连忙接过颜沛林手中的衣服,阻止他要帮忙洗衣服的举动。
她不是以前的许不语,自然也不可能对这个沛林哥有什么其他的感情,以后两个人或许只会越走越远,她不能欠人家太多的人情。
再说这个沛林哥是个读书人,天儿这么冷,若是将他的手冻坏了,耽误了他写字可咋办。
两个人正在推脱间,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呼唤的声音。
许不语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便看到一身肥肉的许宝龙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跟前。
许宝龙一双被肉挤的细长的眼睛,斜着看了一眼站在许不语旁边的颜沛林,又转过头看向许不语,翻了个白眼,嘴里轻哼了一声,“我娘说的可真对,许不语,你果然是个浪荡的小贱人,才多大年纪,就知道背地里偷汉子了,还不赶紧滚回家,家里有人在等你呢。还有你啊颜沛林,你说你不好好地读你的书,跑这里来干什么。”
“你说谁是小贱人?谁是浪荡货?”
许不语捏着手指,目光如火地瞪着许宝龙,从旁边捡起刚刚砸冰的棍子,使劲朝着许宝龙扔了过去。
也不知是许不语太过于气愤,瘦弱的她,居然将棍子扔出去很远,直直地砸上了许宝龙的脑门。
只听得“砰”的一声,随着棍子落地,许宝龙大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有鲜血从他头上留了下来。
“不语,你……”
颜沛林吃惊地望向许不语,俊秀的脸上满是惊讶,许不语一向都是温软的脾气,十几年来,他何曾见过她生气。
“我忍你很久了,小贱人是吧,再给我喊一遍试试。”
许不语没有理颜沛林,走了几步到了许宝龙跟前,拾起棍子放在手中,敲击着自己的手心,目光冷然地看着地上抱着头疼的打滚的许宝龙。
“你就是小贱人,小贱人,你敢打我,我让我娘打死你。”
“你信不信,你再喊一遍,我现在先用棍子砸死你。”
阴沉着脸,许不语没有犹豫,直接一棍子又打在许宝龙的腿上。
一棍子用了大力气,许不语都觉得自己手都麻了,许宝龙“嗷”的一声哭了起来,松开捂着额头的手去摸腿,额头上的血流在脸上,让他显得很是可怜和狼狈。
“小贱人。”
“砰”
“小贱人”
“砰”
……
“别打了,别打了。”
许宝龙在地上疼的蜷缩着,棍子打在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许不语,许不语的面目冷厉,完全不像是平常那样好欺负的模样,眼神阴冷的像是要杀人一般。
“还喊不喊。”
许不语将棍子在地上重重地敲击一声,大声地呵斥道。
“不……我不喊了。”
知道今天的许不语和以往完全不同,许宝龙连忙讨饶。
“还不赶紧给我起来,你还想让我扶你起来啊。”
许宝龙在许不语的呵斥下,乖乖地站了起来,缩在一边不敢动弹。
看完这一幕的颜沛林,眉头皱得死紧,他颇为不赞同的道:“不语,他毕竟是你弟弟,你这么做未免太狠了一些。”
而且,许不语打了许宝龙,许宝龙回家之后,若是和他娘告了状,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我这是在教他做人,算了,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赶紧回家去吧……”
许不语别开头,不愿意和颜沛林多说。
颜沛林张了张嘴,可是一看到许不语没有表情的脸,又将话给咽了下去,他不知道许不语为什么性子有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难道都是因为前几日的落水?
颜沛林心里突然觉得很是别扭,这样的许不语,完完全全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不语,见她始终不曾看自己,便叹了口气,带着担忧和疑惑离开了河边。
待颜沛林走后,许不语心里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和这个少年相处,还不如赶紧让他离开。
将棍子收回手中,许不语看着面前的许宝龙,露出一抹冷笑。
“知道回家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吗?”
许宝龙刚刚就是被许不语突然的表现给打蒙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这会儿功夫,他已经完全反应过来,又见颜沛林走远,顿时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你敢打我,我要去告诉我爹我娘,让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小贱人,还有你那个窝囊废娘。”
说完拔腿就要往家跑,许不语眼疾手快,一棍子敲在许宝龙的腿弯上,许宝龙被打,直接扑到地上,笨重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地上尘土飞扬。
许不语伸出手在面前扇了扇,看着摔的太重,痛苦的动弹不得的许宝龙,眉眼里有邪气氤氲。
“哎呀,你看看,多可怜,姐姐不过就是想要跟你说几句话,你说你跑什么跑呢?”
说完一脚踏在许宝龙的背上,将想要挣扎着起来的许宝龙,又给踩了下去,许不语眼睛眯起,忽而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许不语,那天我推你下河咋就没有淹死你呢……”
挣扎着的许宝龙,朝外吐了一口唾沫,颇为恶毒地说道。
“你说什么?”
许不语嘴角的笑容僵住,脚下渐渐用力。
这人心真是让人心惊,她原本以为原来的许不语是自己不小心落水,没想到居然会是被许宝龙给推下去的。
他才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狠毒,许不语是招他还是惹他了,他这么对待许不语,居然想要了她的命。
“我说那天就应该淹死你的,呸,你的贱命太硬了,早知道我应该等你彻底断气再走的,放开我,快放开我,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许不语,你就是个小贱人,和你那个该死的娘一样,都是灾星,你爹就是被你们母女两个灾星克死的,像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许宝龙嘴里骂骂咧咧的,狰狞的小脸儿带着血迹,让他完全不像是个幼童,反而像是恶魔一般。
“好,很好,原本我还想只是小小的教训你一下,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对啊,她受够了,前世惨死,重生而来,她的心里都是仇恨,可偏偏还是有这些臭虫来扰她,烦她,欺她,辱她,她不想忍了,她要变强,变狠,变得毒辣……
恨意怒替意在身体里叫嚣着,突然,许不语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回响:“杀了他,杀了他……”
嗜血的快感从身体深处传来,许不语的眼睛一瞬间变的漆黑。
“唉,姐姐真的很怕很怕啊,你要是跑回家和二婶二叔告了状,那我还有我娘,估计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唇,许不语语音低微地说道,四周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中,没有一个人影。
“那你还不赶紧把我放了,放开我……”
许宝龙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可他毕竟年龄小,被许不语踩在下面,死活挣扎不出来。
“因为害怕,所以不能让你有告状的机会啊,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割了你的舌头吧……”
许不语眼睛眨了眨,低下头笑着说道,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里,仿佛带着无尽的黑暗与阴郁……
*
窗外是风清日冷,负手而立的祁言蹊,闭目静静地站在窗边,修长的身体,冷峻的眉目,周身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大哥。”
推门进来的左景风,脸上挂着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祁言蹊的背后。
祁言蹊转过身来,眼里有精光闪过,开口问道:“可是有失踪人口的消息?”
“对啊,大哥,你可知道,这次来认尸的人是谁?”
左景风表情很是微妙,一双丹凤眼瞪大,显得莫名的有些孩子气。
祁言蹊没有回答,他知道左景风的脾气,果然,见他没反应,左景风拍了拍手,继续开口说道。
“嗨,居然是京城第一玉商,段朗啊,他说他要来看看,无头男尸是不是他的三儿子,没想到啊没想到,那男尸真的是他的三儿子段雨仲,现在他正在停尸房里哭呢。”
“走,我们去见见段老板。”
祁言蹊转了转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不变地说道。
*
许家。
王杏搂着满脸是血的许宝龙,哭的撕心裂肺,她的怀中,许宝龙猛烈地挣扎着,眼泪顺着脸上的鲜血流下来,显得无比的可怜。
许宝龙张大的口中,只看到一片血红,半块舌头还在口中耷拉着,剧痛加上无边的恐惧,他喉咙中不停地发出破碎般的叫声,却始终不能够说出一个完整的语音来。
“哪个杀千刀干的,是哪个混蛋伤的我儿子……”
张桂花一脸惊恐地站在一边,她还没有从媒婆上门的事情中缓过神来,便看到不语扶着满脸是血的宝龙回了家。
“这这这……哎呀,你看看我今儿个来的也是不巧了,那我还是先回去了,对了,许大家的,我给你说的事儿,你可别忘了好好的考虑考虑啊,不然错过了这次,上哪里再找这么好的事儿去了。”
刘媒婆用手帕擦了擦自己脑门压根没有的汗,眼角瞥了一眼地上哭天抹地的王杏,心里暗暗觉得倒霉。
这许二家的,昨儿个傍晚让自己给打听打听可否给自己的侄女找个合适的人家,正巧孙老爷托自己给他找个姨娘,这两件事凑到一起,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想到孙老爷许诺自己的丰厚报酬,刘媒婆一大早便到了许家,可这王杏家里偏偏又出了事,也不知她这趟差事还办不办得成。
“这……”
“娘,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送送客人。”
许不语拉住准备走开的张桂花,低垂下眉眼,乖巧地说道。
张桂花没有多想,家里如今乱成一团,她也不好走开,便吩咐道:“那你替娘送送刘媒婆。”
许不语跟着刘媒婆出了院门,任由着这个女人上下打量着自己。
“瘦了点,小了点,模样只能算是清秀,呲呲,不过呀,碰到我,那是你命好,孙老爷家财万贯,你要是进了门当了十九姨娘,那以后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哪。”
刘媒婆甩着帕子笑着说道,粗哑的嗓门中,满是得意。
“那孙老爷年纪多大了?我这今年才十三岁……相差太大了总是不好吧。”
许不语低垂着头,将眼底的阴郁掩盖住,一副老实怯弱的模样。
刘媒婆鄙视地看了一眼许不语,见她一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模样,便觉得打心里不耐烦。
可是她还指望着说成这桩亲事,去孙家领报酬,只得将心里的不耐烦放下,不甚在意地道:
“孙老爷今年才六十又六岁,正是大好的年纪呢,年纪差得多有啥关系,年纪大了不是知道疼人吗,你一个小姑娘知道啥,我刘媒婆做媒这么多年,还能骗你不成。”
孙家老爷那可是富贵人,虽说年纪是大了一些,可是人家家里有钱啊。
刘媒婆眼睛转了转,满是脂粉的脸上浮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孙老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男人的能力吗?
她将手帕放在嘴边咳了两声,反正又不是她嫁,她管这些事儿作甚。
“哎哟,我可告诉你,想要嫁给孙老爷的人那是多了去了,若不是有我牵线作媒,这样的好事能落在你身上?”
许不语猛地捏紧拳头,六十又六,还正大好年纪,比她大了五十三岁,都能当她爷爷了,还说什么好亲事,这些人,难道是把她们娘俩当傻子不成?
她刚回家的时候,从娘口中知道这刘媒婆是二婶介绍来的,就知道压根没有什么好事。
“这么好的条件,你干嘛不自己嫁过去。”
许不语抬头,冷笑着望向刘媒婆,她的目光冷厉,苍白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珠显得莫名的渗人,刘媒婆被她身上的阴郁气息惊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恼羞成怒。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旁人都求着让我说媒,我给你说媒那是你的福气……”
“滚……你这样的福气我不需要,我告诉你,我不嫁人,你若再敢来,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掂了掂手中刚才出门时顺的棍子,许不语用棍子指向刘媒婆,目光里都是狠厉。
刘媒婆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这作死的货,好好好,你不嫁我还不乐意做你的媒了呢,告诉王杏,这媒我不做了,让她明日赶紧将那十两预定的银子还出来,不然的话,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眼瞧着那鲜艳的背影走远,许不语将棍子“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想到家里鸡飞狗跳的情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一切,还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