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锁死（二合一）
陆大元回村之后，叫来铁狸子，带着它一起去了种子涯。
那群人打猎回来之后，当即开始剥皮卸肉，然后分成了两拨。
一拨用渔船装了皮子，由那个老四带着俩人，沿着清水河上行前往丰川县，另一帮人背着肉出了水泊，朝着李家村西南方向赶去。
陆大元让铁狸子跟着第二波人，自己潜在水里，偷偷跟着老四。
到了丰川县码头，有一辆牛车在岸边等待，老四带着人将皮子卸到牛车上，然后领了一袋银子，又划着渔船往回赶。
陆大元上了岸悄悄跟着牛车，最后发现牛车来到朱大官人府，从侧面悄悄走了进去。
跟陆大元预计的差不多，这老四应该就是当日看到自己卖黄鼠狼皮子给朱大官人，以为黄皮子特别值钱，才走上了这条道。
但他肯定不知道，妖皮比普通皮子更值钱，所以朱大官人给他的价格比一般皮货贵一些，但并不是妖皮的价。
老四的皮子中夹着几张妖皮，恐怕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陆大元心中有些疑惑，这朱大官人出身妖族仙家，为什么还敞开收仙家皮货？不对，那牛车蒙了麻布，也是从侧门进府的，所以朱大官人不是敞开收，是偷偷的收。
陆大元没有查问的兴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李家村没多久，铁狸子就汇报了消息。
“教主，那帮人带着肉去了黄家坝，他们是黄家坝的人。”
“黄家坝……”陆大元默默记下，问铁狸子：“你进去看了吗？”
“我跟着他们到了村里，那帮人里的老二是屠夫，直接就拉到肉铺去了。”
“这个村怎么样？死的人多吗？”
“不算少，不过这个村子很大，剩下的人倒也还不少。果然和教主说的一样，确实有人分了粮食，每家每户现在都能过，暂时没有饱腹之忧。”
陆大元沉吟片刻，道：“你就在那盯着，我只需要你查清楚一件事，那个老四跟忠义会到底有没有牵连。”
“属下遵命！教主您放心吧！我一定给您查的明明白白的。”
陆大元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大石头：“明日一早你把三姑叫来，我安排她做一件事。”
大石头有些担忧道：“教主，不是属下多嘴……您让三姑做的事，会不会有危险？”
陆大元微微一笑：“我会在旁边盯着的，肯定她没事！”
大石头应了一声：“那属下现在就安排！”
陆大元又在心中呼唤所有仙家：“你们明天晚上都来李家村，我有件事要你们去办！”
众妖各自答应一声，柳生烟道：“教主，刚好我叔回信了，我正打算当面向您禀报。”
陆大元精神一振：“回信了？怎么样？他打算帮你吗？”
“打算帮，但是他要我做件事，恐怕只有您才能办……我现在还在跟三叔说话，明日相见后，我再跟您详谈行不行？”
“好！你先聊吧，明天见面再说。”
陆大元吩咐完之后，在水泊中四处转了转，找了一座一丈方圆的浅滩上岸，盘膝坐下，开始修炼大日吞霞诀。
练了一会儿之后，陆大元忽然想到，要是借用仙家的肉身天赋修炼内功，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陆大元当即开始尝试。
他先从阴福生开始试起，不出意料的没有任何效果。
接着又借用小细风的肉身，当内功运行的那一刻，大日之气的生成速度顿时慢了不少，几乎陷入了停顿状态。
陆大元陆续尝试了所有仙家，结果发现除了借用袁催命时修炼速度与自己不相上下之外，其他仙家都会导致大日吞霞诀的修炼速度变慢，而且是变得很慢。
陆大元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有了结论。
仙家肉身各有天赋，这是出身族类的先天禀赋，但内功修炼讲究的是存神观想和搬运内劲，经络运行……这些东西反而是人类更有优势，除非是像袁催命这等异种，才勉强可以比拟。
好在陆大元现在也不着急练内功，也就不再继续尝试。
练了一会儿内功，陆大元起身摆出莽牛拳拳架，再次开始借用袁催命的天赋，锤炼气血内劲。
体内气血瞬间沸腾，内劲如潮水般涌出，在丹田内堆积。
……
天色渐渐亮了，陆大元身上冒着白气，皮肤红灿灿的，就像是一座沸腾的火炉。
一夜苦修，督脉的穴道陆续被打开，只剩下最后一道窍穴。
身体已经有些不堪重负，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就在身上各处传来痛感之际，最后一道窍穴终于被冲开，奔腾的内劲沿着任督二脉流转，循环不休！
就在这一刻，陆大元体内生出一股旺盛的生机，开始弥补练功所产生的损伤，本已疲惫不堪的骨骼肌肉得到生机的滋润，就像是干涸的大地得到了清泉的灌溉，立刻萌发出强劲的生命力。
肌肉纤维在摩擦，变的更加强劲坚韧，骨骼变得更加厚实紧密，坚如精铁。
陆大元轻轻挥手，强横的力量遍布周身，比之先前增加了至少四成！
内劲小成突破成功，陆大元又创造了一个武道奇迹。
两个夜晚打通小周天，通任督二脉。
这要是跟师父师兄他们几个说一下，恐怕真的要把自己拿刀剖开看看了吧？
陆大元思来想去，总觉得怎么也不太好解释。
算了，还是先瞒着吧，等过些日子再说。
陆大元收功入水，洗去皮肤上排出的血汗，悄悄靠近种子涯，默默观察。
天蒙蒙亮了，木屋里的兄弟们，又出来进山去打猎了。
陆大元回到清水河边，大石头早已带着三姑在岸边等待。
看见三姑的第一眼，陆大元心里吃了一惊。
与之前暮气沉沉，老眼昏花的样子相比，三姑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本已佝偻的腰身挺拔了不少，身子看着也胖了，原本皱巴巴的皮肤变得舒展，就连那浑浊的双眼，也变得十分清亮。
三姑朝着陆大元行礼，声音也十分洪亮：“见过陆老爷！”
陆大元看向大石头，后者悄悄传话道：“我没跟三姑说您是法堂教主，我就告诉她您是修行有成的高人，还是官府的差官，让她叫老爷就好。”
陆大元点点头，道：“三姑不必客气，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请你帮忙。”
三姑道：“老爷上次让玄公公传了我气血搬运之法，我时常修习，现在眼不花腿不酸，身上有的是力气，简直返老还童了一般！老爷对我有恩，您吩咐什么我都愿意做！”
“好！那一会你随我进山，在种子涯岸边等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记住了吗？”
三姑点点头：“请陆老爷放心，我都记下了！”
……
黄良才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以至于有好几次出手都走了神，差点被一头野猪跑了，自己也受了一点擦伤。
十八岁那年，他爹省吃俭用凑了好久的银子，将他送到了县上陈氏武馆练武，期望他能练出点门道，谋个好出路，不用整天在庄稼地里刨食。
黄良才性子沉稳能吃苦，同批去武馆的弟子中，他是最能吃苦最刻苦的那一个。
只是他的资质不好，日夜拼命苦练，也足足用了四年才练到内壮。
这个速度在同批弟子中也不算太差，但黄良才知道，他要是跟别人一样练的话，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行。
师父见他刻苦，时常会接济他，偶尔有些剩下的品质不佳的气血丹，也会不要钱给他服用。后来更是将他留在武馆，负责教授入门弟子，也算是给了他一份营生，免去了回家种田之苦。
二十五岁那年，黄良才内壮小成，这个速度比他入门快了不少。师父跟他说，有些人的武道天赋很特别，就是开始慢后面快，甚至会越来越快！
但是这种人必须要在初期下死力，把潜能使劲挖出来，才有可能真正显露出天赋。
又或者说，这样天赋的人可能也不少，但绝大多数人都过不了第一关，也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特别，泯然众人矣了。
黄良才越加刻苦修习，不管是盛夏还是寒天，他从来没有睡过一次懒觉，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去演武场练功。武馆的弟子都打趣说，黄师兄比鸡起的都早，比狗睡的还晚。
二十七岁黄良才内壮大成，师父摆了酒席为他庆贺，告诉他若是能在三十岁前练出内劲，那他这辈子就有五成希望，冲击一下先天之境。
黄良才当夜酒醉，第二天没有早起，一觉睡到晌午。
那是他九年来唯一一次赖床。
二月二龙抬头，黄良才在几个师弟的撺掇下去赶庙会，在庙里烧了几炷香，祈祷佛祖保佑，让他在三十岁前能练出内劲。
结果出了庙后，在山间小路遇到一个纨绔公子调戏妇人，黄良才仗义出手，打跑了公子，救了那妇人。
回去之后，师父当着武馆所有弟子的面，将他狠狠夸赞了一番。那一天黄良才昂首挺胸，心中暗道，自己也算是对得起爹起的这个名字了吧？
三天后，一队官兵闯进武馆，一名把总亲自带队，说武馆窝藏歹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黄良才抓走。
带到兵营大牢之后，审问黄良才的人，除了一名中年官员之外，还有那个被他打了一顿的公子哥。
黄良才被折磨了七天七夜，让他承认自己是一名犯下多个案子的采花大盗，黄良才咬紧牙关拒不接受，那中年官员的随身侍卫亲自出手，用截脉擒拿的手法，碎了他的任督二脉。
黄良才心如死灰。
过了三个月，黄良才被放了出来，师父将他接回家，花重金请名医给他治了半年，勉强将经脉接续，但那位名医却说，就算接好了，今生也再无练出内劲的可能。若要强练，很可能再次将经脉冲断。
师父告诉他，为了将他弄出来，他把武馆变卖了。他们师徒一场情如父子，师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其他的他帮不了，也办不到。
黄良才这才知道，当日他打伤的公子哥，是保阳府一位高官的子嗣。
黄良才伤好了之后，师父就带着家眷离开了丰川县，什么消息也没给他留，连去哪都没说。
黄良才知道师父心里有气，气他招惹了惹不起的人，但师父又知道他做的是对的，所以也不怪他，还救了他。只是师徒二人，这辈子多半不会再见了。
黄良才伤好之后又休养了大半年，武道修为倒是没跌，只是从那天起就再无寸进。
他本想着仗着一身武艺，去县衙混个捕快做一做，结果被赶了出来。去镖局想当镖师，人家也不收。
黄良才去了漕帮，人家还是不要，最后漕帮的头给他传了个话，说当年那位公子哥在丰川县各势力和帮派传了话，谁也不准收留黄良才，违令者死。
黄良才回家种地。
爹娘什么话也没说，但黄良才经常听见爹半夜睡不着悄悄叹气。
武馆的总管弟子，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沦落到这步田地，不光爹娘难受，乡亲们也整天指指点点。
前阵子闹了瘟疫，黄良才的爹没撑住，好在娘还活着。差人和医官们把村里粮食弄走了，大家都在挨饿，黄良才将埋在后院里的朴刀取出，独自一人进山，当天就扛着一头老虎回来，给乡亲们每家都分了一点。
渐渐地，村民们不再议论他，见面也开始主动打招呼了，还有人主动去他家串门，娘的脸上重新见到了笑容。
村里的皮贩子黄四郎带着一帮汉子请他吃酒，非要跟他结拜，认他当大哥，还说要给他一条荣华富贵之路。
黄良才没有拒绝，黄四郎家里祖传的皮毛生意，算是个人物。
黄良才不愿意再得罪人物。
只是他没想到，许是因为他的一身武艺，这帮结义兄弟还挺认他这个大哥，都挺听他的话。
从那天起，黄良才就跟着黄四郎他们进山打猎，专门找那些容易成气候的，黄鼠狼狐狸之类，黄四郎去县里贩卖，每次都能拿回不少银子。
一个大灾之年，反而日子看起来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黄良才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觉得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吧？
只是今天他听一个弟兄说起，说县里新建了巡查司，正在招募人手，听说是为了对付忠义会。
大家都夸他有远见，幸亏没听黄老四的，不然就麻烦大了。
黄良才听着大家夸赞，眼睛直勾勾的出神。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巡查司正在招募人手。
可是……人家能要他吗？
那位少爷可能已经把他忘了吧？当官的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他一个老百姓的命给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