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典礼(三)
——纪实——
2020年1月1号,支书郑米慧给王闫发消息,说昨晚金谷给她打电话,好像还喝多了,跟她倾诉自己压力大。
支书郑米慧一毕业就回老家了,在头两年里,人在沈阳考公务员,心系郑州的老同学,她跟班上的朋友们都有联系。郑米慧是典型的东北大姑娘,一米七的个头,肤白貌美,刚入学时她还留着红色的齐腰长发,穿着绿色迷彩军训服,站在新生的方阵中,可谓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非常引入注目,军训没结束就被人表白了三次。
王闫——哇,金谷半夜给你打什么电话,不怕打扰你约会啊。
郑米慧——我天天宅在家里,哪有什么约会。他喝酒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吧。
王闫——谷哥到底是在读研究生,还是在做生意啊,怎么感觉他酒局不断呢。
郑米慧——现在研究生也得应酬吧,金谷出名的能喝,老师有局肯定喊他。
王闫——哈哈哈,谷哥是个人才,在哪都能发光发热。
——正文——
金子在哪都会发光,金谷也是,大一时期他就从新生中脱颖而出,军训时就受到了学长学姐还有老师们的注意,凡对他有事交代,可以说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于是很快他就走上了学院里的仕途,成为了团委的得力干将。到了大二之后,金谷成为了团委老师的心腹重臣,甚至专门给了他一串八号楼院团委房间的钥匙,方便他进出办公室,从那时开始学院里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金谷像是学院一块砖,老师哪里需要哪里搬。
大三时,金谷想考研,原本院里每年一个的推免研究生名额指定是他的,但轮到他这一届时突然取消了,于是老师们强烈建议他报考本院的研究生。在劝金谷留校读研这一点上王闫跟老师们的想法难得一致,作为学院里的红人,那些专业课他根本不用担心,只要过了提档线进入面试,绝对是稳稳录取。
考研政治考高分和考低分一样难,所以摆在金谷面前唯一的难关就是英语。
2017年的暑假王闫在学校复习时,经常去团委办公室找金谷,一边蹭空调一边背英语单词。金谷通常都坐在办公室窗边的位置,那是李老师的座位,宽敞整洁又斜对着空调,既享受清凉又不会被冷风吹到,坐在黑色的真皮大椅子上,他看肖秀荣的考研政治课都更有精神了。
王闫一般在书柜前面的大沙发上躺着,他大一大二时来办公室开会时都是主席和部长才有资格坐沙发,底层的学生干部就只能站着或者坐军训时期留下的小马扎,那时的会议一开就是一俩小时,王闫瞅着靠在沙发上的学长学姐们可羡慕坏了。等他好不容易混上文艺部的部长后,团委新来的李老师却不喜欢开大会了,导致他平时能坐大沙发的机会并不多,只能趁金谷值夜班的时候去多体验几次。
在暑假的尾声,一个十分燥热的夏夜,王闫半夜下床出门上厕所。八号楼的房间没有独卫,在走廊的两头各有一间厕所和一间水房,这意味着人上完厕所后还要换一个房间才能洗手。那天的水池不知道被哪个醉汉吐了一大滩呕吐物,酸臭味夹杂着酒精味弥漫在水房内,王闫估计明天早上宿管李大爷打扫卫生时一准要骂娘。
王闫捏着鼻子从水房出来后,忽然发现走廊上的团委办公室灯还亮着,门也漏了一条缝。那时早过了学校的锁寝时间,所以王闫猜办公室里一定是金谷,于是轻轻的推门进去,发现他人正坐在李老师的位置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在看什么东西,一点都没察觉到屋里多了个人。
他一边靠近,一边心里嘀咕,莫非?谷哥深夜寂寞难耐了?在用老师的电脑看小电影?那电脑屏幕上似乎是一些照片,不会是什么日韩写真之类的裸图吧。
“嘿,谷哥,大半夜的,你干嘛呢在这儿!”
金谷一激灵,慌忙摘了耳机,转头定睛发现是王闫之后,眉宇间已有了些怒气:“你他妈,现在进门都不带敲门的啊!他妈的,吓我一跳。”
“这大半夜的,都睡了,我还敲什么门,再说你带着耳机能听见个啥。”王闫一边辩解一边看向显示器,上面是一些学生的合影,有男有女,应该是金谷老家的同学吧:“你这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你在办公室看A片呢。”
“滚犊子,你他妈半夜不睡觉,来团委干啥?”
“我来干啥,我来偷东西。这不是看见门没关严实,猜你在里面,过来看看你。”
“行,不早了,你赶紧回宿舍睡吧。”
王闫看到桌上有一罐拉开了口的百威,回头仔细端详,只见金谷面色红润眼眶微湿,瞳孔周围都是细细的血丝,又凑近一闻还有些酒气,这明显是喝了不少。
“那啥,你喝了啊?一个人能借酒消愁?”
“不是,我刚从外面回来,晚上跟老师一起吃饭少喝了些。”
“那你这桌上咋还有一罐?”
“我口渴。”
“口渴你喝水啊,还狡辩,水房那里是你吐的吧,喝多少啊,还喝。”
“别冤枉我啊,那里真不是,我要吐也去厕所吐,才不给大爷添麻烦呢。”
“行,我信你,你给我说说,你在这儿看啥呢。”
王闫笑着搂过金谷的脖子,手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准备听一个值得深夜买醉的故事,但金谷显然不愿意让他看,立即把电脑关了,起身将王闫的手从身上拿下来,又将桌上的那罐酒丢进了垃圾桶,拿起钥匙就准备出门了。
“走走走,回去睡觉,我要锁门了。”
“我才刚进门,你倒是让我吹会儿空调,凉快一会儿,呆会儿再走啊。”
王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跟金谷耍起了无赖,金谷没办法又折返回来坐到了椅子上,点了一根烟。团委办公室理论上是不能抽烟的,金谷今晚属于知法犯法,王闫只好站起来帮他把窗户打开,散散烟味,免得明天被老师们发现。
“要聊是吧?我的初恋今天给我打电话,她要结婚了。”
那个深夜,两人把金谷从饭局上带回来的那半包软中华抽完了,王闫想起来就觉得浪费,但也没办法,学生时代去聊感情问题,一向是既费烟又费酒。酒精使人麻痹,尼古丁让人清醒,二者的作用完全相反,真的太符合恋爱中那些纠结的心理活动了。
金谷在大学一直没恋爱,他倒也单独请过班上的女生吃饭,像是在追但又好像没挑明,他也从来不跟人聊这些。王闫一直以为像金谷这种一心搞事业的学生干部,早已经看淡儿女情长了,没想到在那晚他居然见到了猛男落泪。金谷这样具备大哥气质的汉子,从来都不会过多透露自己的情感历程,喝了酒能说出一个缘由就算到头了,想了解细节那是门都没有。王闫听到最后,也只知道两人高中在一起过,后来异地了一段时间,没能坚持住就分手了。
金谷在大一的时候,就已经是光棍了,王闫按照时间推测,两人可能是高中同学,高考之后金谷复读了,女生去上大学,导致两人异地了,最终分的手。眼下金谷大三,女生应该大学刚毕业,一毕业就准备结婚,于是通知老同学们,顺便收一波份子钱,完全合情合理。初恋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她亲口告诉你,她要结婚了。后面一连很多天,王闫都看到金谷情绪低落,都不再早起给办公室打热水了。
俗话说彻底走出一段感情的方式,莫过于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于是王闫开始盘算着给金谷介绍一个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