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旧事
比起相邻四国，南苍多富饶，也易引人觊觎，三十年前，北冥、西蛮、东旭三国合谋袭来欲瓜分南苍。
皇帝垂老被奸臣下毒圈禁内宫，国中内忧外患相交，南苍濒临灭国，老将相继倒下。
彼时，如今的安南候和镇国公，当时的两个只能说是青年甚至少年的两个人，在战场上奋勇拼杀屡立奇功，依着老将遗命，分明名不正，却生生率领残军抵住了北冥与东旭的进攻。
江湖势力逍遥楼，不顾灭楼之危反贼污名，联合各路英杰，暗杀佞臣数十，一夜间，血染京都。
逍遥楼楼主只身闯皇宫，替先皇解毒，呈上万民书，请先皇主持大局。
内忧顷刻间平定，可西蛮战场却无将可用，西蛮军队势如破竹，而北冥与东旭战事胶着，将领无力支援。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年仅十六的灵秀公主拎着一杆银枪闯入金銮殿，当众请命出征。
当时之乱，足足过了五年才平息。
那两位临危受命的年轻人，分别被封做安南候和镇国公，名正言顺的执掌一方军队。
逍遥楼被封做天下第一楼，免当日罪行，赐铁卷丹书。
而那位威风凛凛的灵秀公主，免封号灵秀，加封护国长公主，风光无限。
此后，和安南候与镇国公一般，护国长公主继续留守西境，待等到先皇退位皇帝登基，受召回京时已年过三十。
若是放在普通人家里，说不得已经当了祖母。
可求娶之人依旧络绎不绝，皇上更是放下话来，无论是白衣书生还是兵中小将，无论身份地位，但凡是护国长公主看上的人，哪怕是有妇之夫，也得休妻尚主！
据说当时原本不愿嫁人的护国长公主，听见这句话时眼睛都亮了，一口便应承下来。
这位艳艳的奇女子虽没做出逼人休妻再娶的荒唐事，却放着大好的姻缘不要，去做了一个小小文官的续弦…
而且当时那个小小的文官，已经有了嫡出的子女…
当时正值用人之际，这个小小的文官文采韬略之出众不似常人，权衡之下，这位尚主的驸马的仕途并未受阻，反倒是做到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的位置。
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又孕有一女，娇惯异常，便是如今的沧岚郡主。
不过倒也说了，这位当初的小小文官，在尚主之前还有两个嫡出的子女…
护国长公主身份在那摆着，就算心有不喜也是掏着心窝子，将这一双儿女健康的养大。
二小姐司澜兰素有美名，更有传言称她是南苍第一才女，样貌才学都是顶尖的，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旁人就算想挑刺都挑不出来。
而长子司敏学更是远近闻名的才子，成绩在太学中也是名列前茅，两年前便中了举子，又由长公主出面，定了门好亲事。
结果这位也不晓得是书读傻了还是怎么着，竟在放榜之后的一次宴席上喝了个酩酊大醉，四下里吆喝着——
“长公主又如何！在我母亲牌位面前也是要执妾礼的！”
后果可想而知，长公主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或者朝人哭诉什么。
皇上直接免了他的举人身份，原本还想打板子的来着，但丞相亲自操板子打了他一顿，皇上也不好抢人。
至于原本的亲事——
女方家的老太爷拄着拐杖登门，当场便退了亲，扭脸就给自家外孙女另选了良人，如今孩子都有了！
司敏学也算是硬气，就这样都不服软，伤才好些，便丢下一纸书信说是要外出游历。
长公主在战场上浸淫十载，什么没见过？当即派了两名暗卫，给他送去了包裹银两，以及一句慈母的嘱托…
两年前艾云烨才刚刚进京，此事也只是赶上了个尾巴，仅仅从自家二哥的只言片语以及茶楼酒肆说书人的描述中简单地凑了个热闹。
两年后，这位倒是服了软，灰溜溜的窜回来。
此次游湖会，明说是游湖，但实际上，却是长公主给这混小子选亲的相亲会。
较及往常长公主所办的那些花会诗会之类的，此次的门槛也低得多。
艾云烨甚至看见了四品官员家的马车。
她打了个呵欠，走神的功夫就听见外头小厮赶人的声音，听得她眉头一皱，心说又是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在这里为难人了？
“啧，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不知羞！”
“长公主的游湖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你家小姐既然没有请帖，便请回罢！”
小厮板着脸，满心的不悦，眼中尽是蔑视。
这位小姐也忒没规矩了，旁的夫人小姐都是怕堵着路，离这里百米外便下了马车步行来此，这位怎的还敢将马车停在渡口都不下车？
连请帖都没有就敢来？
“到底是哪家的马车？连帖子都没有就敢来？”
“当长公主殿下是泥捏的不成？”
“咱们姐姐金娇玉贵的人儿都是远远地下了车走来的，怎的她这般特殊？”
“怕不是那个小家庶女，从小没学规矩罢？”
走神的艾云烨回魂，正要撩开窗帘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家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外头贵女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正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艾云烨蹙眉，起身撩开帘子，探出身去“暖春，何事？”
“小姐？”暖春急的红了眼眶，赶紧伸手，扶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艾云烨扫了眼被堵住的人群，对着赶车的小厮颔首“你先去罢。”
“小姐，都是暖春不好。”暖春焦急的开口“奴婢一时失察，弄丢了请帖。”
要是平日也就罢了，可这次的游湖会，小院里谁不知道小姐的重视？可偏偏叫她弄砸了！
“没有就说没有，说什么丢了呀！”一边的蓝衣小姐攥着帕子狠狠地盯着艾云烨，似乎要将她的脸盯出个窟窿来。
“也不嫌害臊！”她补了一句，朝四下里看去，想要找几个帮腔的。
可周围人盯着这张明艳的俏脸，却一个个白了脸，尤其是方才在背后嚼舌根的，更是慌乱的移开视线，压根不敢多言。
长安郡主不是病了吗？怎的又跑出来了？
艾云烨从头到尾都没看那个聒噪的女子，只对着那小厮浅浅一笑“本郡主受邀前来，弄丢请帖确实不妥，劳烦通报一下，也免得有贼人误入，毁了诸位小姐的名节。”
说着，看了眼暖春。
这丫头这才从弄丢请帖的慌乱中回魂，镇定的掏出象征着长安郡主的玉牌。
方才的蓝衣小姐脸上顿时一白，悻悻的闭上嘴巴，紧张地看着她。
“小的只认请帖，郡主请回。”小厮看了眼那玉牌，不卑不亢地道。
方才刚闭上嘴的蓝衣小姐似是没忍住，嗤笑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见那人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心中怒气翻涌——
假清高！活该被拦在外头！
艾云烨微微蹙眉，抬眸朝着那画舫扫去，敏锐得在二楼的窗边找到了正在看戏的司澜竹。
咬着半块雪花酥的司澜竹被她这一眼看得心中发毛，赶紧往后缩了缩，转念一想——不对，本郡主还能怕这死丫头不成？
这般一想，她便硬气起来，梗着脖子幸灾乐祸的看着站在原地的艾云烨。
顺带还不忘朝着对方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幼不幼稚！】艾云烨收回目光，看了眼一边被这耿直小厮气的面红耳赤的暖春，抿了抿唇。
若是换了旁的时候，她便是一走了之又如何？
纵使叫人议论出去丢人了些，但有圣宠在那里撂着，有父兄在那里护着，反正最后倒霉的一定不会是她就是了！
只是今日……
“郡主？”青衣弯下身子小声发问“咱们何必命人为难长安郡主？要是公主知道了，可又该责骂您了。”
司澜竹却津津有味地看着下头的闹剧，随口道：“母亲才不会呢！”
远处，看着那个天青色的小姑娘为难的模样，陆鸿泽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把玩着手下人刚刚送上来的请帖，将脸上的阴翳敛下，换做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将朱红色的请帖收在袖中，陆鸿泽大步朝着那个小姑娘的方向走去。
玉面王爷并非浪得虚名，此人一出，尚未凑近，便叫一众小姑娘红了脸，一个个两眼放光，紧张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立刻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