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窗前夜话
这边哪吒下了城楼，回家吃过晚饭，便要回房睡觉，路过内室时，听见里面一男一女正在讲话。
哪吒当然知道里面的人是谁，男人是李靖，女人则是家中婢女，之前见过的，李靖新看上的宠姬绿萍。
此前七年，哪吒浑浑噩噩，知道此事，却也懒得叨扰。
此时情形也差不多，陈塘关李家，表面看上去一片祥和，家大业大，深究起来一堆荒唐事，真要操心去管，都能把自己个儿给烦死。
只是这回路过，哪吒无意中在两人的对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遂在亮着灯的窗户底下一坐，抬头看起天上玉盘一般的月亮来。
夜间少有的吹来了几许凉风，蝉声却依旧聒噪，耳边少女娇滴滴的声音也不似往常听着那般动人。
“老爷，你说话还算不算数啊，老爷——”
“哎呀，肯定算数的，老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这不是突然生了变故嘛。”
“不就是哪吒灵智恢复了嘛，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老爷回家刚要以此事为理由把殷夫人废掉，他的灵智就恢复了？”
“你什么意思？”正在灯下读书的李靖眉头一皱，一双虎目看向身旁只披着绿色薄衫的绿萍。
绿萍被李靖看的害怕，可想起这事儿，心里又急，于是又大着胆子说道：“我听人家说，哪吒和朝歌的苏娘娘一样，都是被妖魔附体，这才突然性情大变，老爷神通广大，区区妖怪咱家肯定不怕，但是若是让外人知道咱家被一只妖怪耍的团团转，府上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绿萍说的兴起，半天才注意到李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快滴出水来，这才闭上嘴巴，试探着问道：“老爷？”
李靖没有说话。
关于哪吒被妖魔附体的传闻，李靖也听说过，可前日里有阐教中人来此收哪吒为徒，让他彻底打消了这种忧虑。
但刚才绿萍话中，无意间提到了朝歌的那位苏妲己。
原本冀州侯苏护的这个女儿在大商朝八百镇诸侯中也算小有名气，才色双绝，更难得是一个温婉贤淑，宜室宜家的好姑娘。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到了朝歌之后，几乎是一夜之间，性情大变，造炮烙，废姜皇后……
朝堂之上，李靖亲眼看见直言劝谏的梅柏被那赤红铜柱烧的血肉消融，筋骨成灰，酷毒程度让李靖连着做了两个月的噩梦。
就有传闻，在来朝歌的路上，苏妲己便被妖魔害死，此时端坐在朝堂之上的，只是一只假托人形的妖物。
这可不是朝歌之人妄加揣测，就在不久前，钟南山炼气士云中子献桃木宝剑悬于分宫楼，几乎将妲己镇死。
可惜临了纣王又被妲己迷惑，听信谗言，烧了这桃木宝剑，最后落了个功亏一篑。
妲己李靖没见过，可云中子李靖听说过，乃是千百年前得道之仙。
李靖官小言轻，朝中之事他管不到，可哪吒的事是家事，虽说有太乙真人作保，但他又没见过太乙真人，谁又能保证那日的太乙真人不是妖精变的，合谋来害他李家。
李靖喃喃道：“确实是太巧了一点。”
绿萍胆子大了起来，伏在李靖背上，柔声道：“是呀老爷，此非小事，不得不防，找个高人来看看，如果哪吒真的无事，那也是好事。”
“你还认得高人？”
“奴婢可没那个本事。”绿萍披肩恰到好处的滑落在地，露出柔嫩香肩，她一边作势去捡披肩，一边道，“可老爷有啊，老爷不是说跟东海龙宫的龙王交情不浅吗？大家又是邻居，帮个忙且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绿萍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李靖灼热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心头暗自得意，心想天底下男人果然都一个样，殷夫人年老色衰，哪能跟自己比。
眨眼的功夫，绿萍整个人就已被李靖抱在怀里。
“我的小萍儿说的没错，差点都忘了这位老邻居，到时候老爷我再向他寻一颗大珍珠，送给你做首饰。”
“绿萍才不要什么大珍珠呢！”
“调皮！”
“哈哈哈哈哈，老爷，别这样，痒……”
屋子里的灯熄了，动静却没有停止，窗户外面，哪吒阴沉着脸，手臂青筋展露，掌中石子已经被捏成齑粉！
殷夫人毕竟是李靖原配夫人，若无大错，李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婢女将其废掉，否则的话，即便不在乎哪吒，也没法跟其余两个儿子交代。
跟绿萍的那些保证，不过是色欲薰心，为了一亲芳泽时的随意许诺而已。
男人嘛，在这种时候，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的。
可这些话听到哪吒耳朵里，却做不得假，他早就知道这李靖气量狭小，却不知道他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要算计。
哪吒长呼了一口气，坏笑一声，算着时候，一掌拍在脚下大青石板上。
只听一声炸响，如同闷雷！
碎石飞溅，鸟雀惊飞！
蝉声更为聒噪。
“谁！”
“谁在外面！”
李靖衣衫不整，手持宝剑匆匆跑出来，四下望去，清冷小院中却是空无一人。
他咬牙怒骂，回到房中，绿萍又靠过来，摩挲半天，可刚才正在兴头上，被哪吒吓了一跳，李靖那玩意还是萎靡不振，始终未能再展雄风，只好闷闷不乐的睡去。
哪吒早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寻一石凳坐着，手一松开，血已经从掌心流到了脚下的石缝里。
他咬着牙，摊开掌心，把扎进手心里的碎石一颗颗拔掉，又用清水冲洗干净。
伤不重，却疼的厉害，做完这一切，他身上短衫已经被一层冷汗浸透。
月色下，他坐在院中暂歇，一片尚还翠绿的树叶飘落到他的头顶。
绿萍一个无名无分的小丫头，哪吒还不放在眼里，这个家里面，唯一麻烦的点就是李靖。
“只愿你聪明点，不要做什么蠢事。”
将伤口包好，哪吒回房休息，不多时便已入梦。
这梦比平时看的真切，梦里他攀上陈塘关的城楼，万里无云，月明星稀，诡异的是这城楼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
哪吒握住乾坤弓，手捏一支震天箭，张弓便射，箭如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