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骑驴入红尘
真元耗尽,按理来说,许潜应该死期将至,即使不立刻吐血断气,也该遭受药毒反噬之苦,受其折磨。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现在不仅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有种精神焕发的感觉,只觉得头脑清醒,耳聪目明。
这如此玄妙离奇的一幕,使得许潜震惊之余,也恍然明白。
原来那盏灯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进入了他的体内,不知在何等境遇之下,因缘际会,吸收真元,融合识神,竟与他融为了一体。
灯光普照之下,此时此刻,许潜分明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较之以前要好上不少。
毫不夸张的说,最明显的,就是呼吸之间通透了许多,以往那种气息阻滞感大有减轻。
其次受药毒影响导致五脏六腑某些部位,随着呼吸会有所刺痛的,现下也是有所缓和。
包括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如阻塞不通的经络穴窍、不算顺畅的气血等等,都有减弱。
种种迹象凸显而出,许潜哪里还会不明白,这看似貌不惊人的青铜灯盏,于他本身是大有益处,他这次可算是真正捡到宝了。
集中精神意念感知,哪怕不需要开天眼内观,依旧感应得清清楚楚,可见识海中那盏明灯熠熠生辉,融于灯壶中的真元,像是灯油一般,源源不断供应着灯芯,维持着灯火明亮。
“添油接性命,添油接性命……?”
许潜回想起这五个字,似乎有所感悟。
意念转而落在那灯壶外围二十个小字上。
“竹破须竹补,人衰假铅全。添油接性命,归根复本元,归根复本元……?”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开窍,许潜恍然大悟。
若将人之生命比作一盏明灯,灯火为性命,灯油即为本源,油尽灯枯,则生命消亡。
不出所料,他的性命已然与这盏青铜灯牢牢绑在一块,那凝化灯芯的白色光球包含了他的精神意念,显然是识神。
识神为灯芯,真元为灯油,什么时候油尽了、灯灭了,那他也就死了。
而若想不死,也就不能让灯灭,若要灯长明,就不能让油耗尽,除了节约灯油,严防外风,还需不断的向灯壶中添加油源。
油源何来?
即为“真铅”!
修炼术语中,“铅”常与“汞”搭用,比喻甚多,如阴阳、坎离、性命什么的。
铅为命,意指先天元精祖炁,生命之本源,在这里也可以称之为“真元之炁”。
他的真元是师父传给他的,说到底,属于是师父的性命本源、道行根基。
这般说来,这盏灯是可以通过吸收他人的真元,假借外力,从而大幅度补益自身,使自己达到归根复命、返本归元之状态。
弄清楚这一点,许潜难掩心中欢喜。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只要保持油源不尽,也就意味着他不用那么早死了,甚至补足亏损、长生久视也并非没可能。
许潜睁开双眼,满脸喜悦,忽地心念一动,识海明灯有感,白光亮起,灯盏显化出现在他手中。
此灯已与他心意相通,灯即是他,他即是灯,自是可以收放自如,虚幻显化全凭心意。
捧着灯盏,许潜的目光全在灯上。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亏他还自幼就觉醒了宿慧,竟没有想到滴血认主这一层。
轻笑一声,不去纠结,这时见那灯火虽然明亮,但灯油供应消耗程度,明显随之增大。
他心头不由暗忖。
自己身体变化,莫非与这明暗程度有关?
哎呀!
猛的一惊,直呼不妙。
如果灯火的明暗程度,直接关系到他的身体状况、寿命长短等等之类,那照这样下去,这油源怕是撑不了太久。
万一到时没有足量的油源及时添加,岂不麻烦?
许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复又正襟危坐。
看来在此之前,务必得节约灯油。
而节约灯油,最直接简单的方法就是扭小灯芯。
想到这儿,许潜不敢耽搁,连忙心念操纵明灯,尝试将那灯芯扭小。
一试之下,果然可行,随着灯芯越小,灯火越暗,到最后仅仅只剩一点绿豆般大小的荧光,到此便再也减不下去。
而这会儿,许潜真真切切感受得到,他的身体状况急速下降,甚至比以前的状态还要差些。
这显然是不成的。
于是又稍稍调大了点,估摸着与先前的身心状况差不多,方才打住作罢。
“如此便好。”
许潜收摄青铜灯入内,整个人都开明不少。
这就好比在万般绝望中看到了一线生机,无尽的黑暗里出现一抹灯光,照亮道路,指引前行。
死灰复燃也。
坐在榻上平复下来情绪,许潜没有一直沉浸在这里面,转而伸手,从身旁拿过那两柄宝剑,双双出鞘,打量一番,做到心中有数。
铁剑平平无奇,只是一般对敌防身的剑。
至于木剑,整体为桃木所制,比铁剑要短一些,剑身上刻有北斗七星、云篆符纹,剑柄处则刻有几个小字。
太一三元如律令。
实打实的一把法剑。
观剑完毕,接着扯过那个黄布包袱打开,里面是法袍仙衣一套,黄铜印篆一枚,最后就是一本发黄的古书。
古书封皮,乃《太一三元天心正法》。
这本经书是师父毕生心血,其中融合了不少道藏经典、法术神通,历经几十载光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揉合而成。
许潜自跟随师父起,就在学习这本正法,里面的法门大都清楚,只是因为身体状况先天受损,无法进行内炼,所以一些需要庞大真元法力支撑的厉害神通法术,他都修炼不了。
望着这些熟悉的物件,脑海中不经意间又浮现出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容,许潜心有感慨。
物是人非。
什么叫衣钵传承,这便是衣钵传承。
千两黄金不卖道,法脉只传有缘人。
愣了许久,直至外面天色渐暗,许潜方回过神。
将东西收拾好,下榻起身,先是拄拐出门来到祖师堂旁边的一个小殿,捻香向上首师父的神牌拜了拜。
随后一如既往,朝拜祖师,烧水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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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是八月光景。
秋草枯黄,落叶缤纷。
师父羽化后,许潜独自在庙里待了半个来月,日常生活一切照旧,无甚改变,只是每每想起师父临走之言,下山的心思是越来越重。
换做以前,知道自己没多久的活头,守在这儿等死也就罢了,可如今一线生机已然浮现,老天爷赏他的机缘造化,岂可白白错过?
再者,师恩未报已让他过意不去,父母双亲生育之恩,总不能再视若无睹。
要没有他们二老坚持不弃,百般关爱,估计没碰上师父,自己就已经早早见了阎王了。
不说堂前尽孝,可回家探望探望,圆他二老这么多年的思子之情,总是应该的。
心念一起,打定主意,许潜自不犹豫。
故而昨日就已在做安排,到山下乌山村寻了一位善信居士,交给他庙里的钥匙。
又将从那邪修老翁处所得来的银锭,拨了五十两给他,请他没事的时候到庙里拜拜,扫扫庭院什么的,不至于绝了生气,断了香火。
一切安排妥当。
今日清晨,许潜早早起床,敬香拜了祖师和师父,又将庙宇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随即收拾好行装,锁上庙门,骑驴负剑,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