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殿下的宝藏
突然推开门探出头的小女孩长得相当漂亮。
她看着约莫十多岁，个头不是很高。尽管栗色的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棕灰色衣服，但她那瘦削而俏丽的面容依然格外突出，尤其是那对灵动的眼睛。
只是这张漂亮的脸蛋上有着些已经结痂的伤痕，看上去就让人心疼。
“您好，请问您的父亲，是阿米尔·罗塔斯先生吗？”率先反应过来的维特丽丝赶忙开口。
“是……请问您二位有事找他吗？如果是欠款的事，爸爸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请不要再为难她了……”
“欠款？”
为了给女孩留下个好印象，高挑的维特丽丝特地蹲下身子，以便和娇小的女孩持平视线，继续对话：
“放心，我们不是来讨债的。我们是大河女神殿的神官，维特丽丝和艾略特，希望来到这里，帮助曾经笃信女神的信徒——如果你们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孩子？”
“大河女神的神官！”女孩顿时双眼一亮：“我还以为女神已经离开佛伦港了……你们原来还在！我叫伊瑞娜，很高兴看到你们……”
但惊喜的话语刚说出口，她脸上的喜悦表情便忽然僵住了：
“……哦，对不起，我们家已经改变信仰了，爸爸他应该不太想看到你们。还是请你们赶紧离开吧，否则她是会发脾气的……”
“伊瑞娜！不是说了有人上门让我来处理吗……你跑来凑什么热闹，赶紧回你的房间去！”
似乎是想印证女孩的说话，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如炸雷般的嘶吼。
随后，一个瘦削、阴沉，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将女孩拽回了屋内，自己推开了房门，拿着根生锈的铁棍站在了门口：
“我说过我下个月就能把钱还你们了，你们吵嚷什么？嗯……传教的神官？等等……”
看到门外站着的，并非是熟悉的讨债人，而是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白袍的神官，他手中的铁棍慢慢垂了下去。
但当他看清了两人胸前的大河女神纹章后，手中的铁棍又握紧了：“……大河女神殿的？你们这帮东西不是都死光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您是罗塔斯先生吗？”看着明显态度不善的中年人，维特丽丝尽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们是新上任的神官，为了让曾经的神殿重新繁盛，特地前来拜访您这样的虔信徒。以后您如果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来神殿，向我们寻求帮助，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人到中年的阿米尔·罗塔斯，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沉默数秒后，直接抬起了铁棍：
“我现在家里破产了、妻子也病死了、被佛伦港考古学会开除了、欠着一屁股债……现在你们跑过来，说能给我提供帮助？滚！”
“您没必要对我们这般抗拒，先生！”
维特丽丝也提高了音量：“我知道，过去的女神殿因为信仰凋敝、前任失职，所以没能在你们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您这样的信徒肯定对女神殿有怨气，我都理解——不要做出冲动的蠢事。让我们理智一些，好好谈谈……”
“我说滚！”
好吧，这位罗塔斯先生的态度有些过于恶劣了。
透过这中年人并不高大的背影，还能看到他身后有些胆怯地捂着脸的伊瑞娜。
这个孩子显然是对即将发生的冲突充满了畏惧，所以非常害怕，但又不敢离开。
“先生，您消消气。”想到这里，艾略特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金戒指——正是他昨天用【幸运硬币】时获得的收获——递给了这位满脸愠怒的中年人：
“我们女神殿在您最困顿的时候，没能给您提供帮助，这点确实是我们不对，我这儿有个金戒指，您不介意的话拿去先周转一下。别让您的女儿看到咱们发生冲突——她就在您身后呢。”
适才满脸愠怒的中年人看到这枚金灿灿的戒指后，顿时一愣。
回过头，他又见到浑身颤抖的女儿正捂着脸，胆怯地躲在一旁，却不敢走开，分明是在担心他。
犹豫一番后，这位罗塔斯先生举起的铁棒，也再度放下了。
他确实很缺钱。
看着这枚戒指，他还在迟疑要不要接下，但敏感的自尊又让他不愿伸手……
最后，这位罗塔斯先生咬了咬牙，还是拿过了这枚戒指，对面前的两位神官点了点头：“……进来坐坐吧。”
躲在父亲背后的小女孩这才慢慢放开遮眼的双手，小心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个疲惫而庆幸的苦笑。
…………
罗塔斯先生的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
空荡荡的屋内只有极少的家具，还都是破破烂烂的那种，周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唯一还算整洁的桌子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稿纸和文件，大概是他现在的工作。
而一进门后，维特丽丝当即捂住了口鼻，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那位叫伊瑞娜的少女见状，赶忙递给她一瓶驱蚊的药膏。
靠着浓烈的草药香，维特丽丝才勉强适应了这种恶心浑浊的空气，但依然不敢大口呼吸。
“罗塔斯先生，您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闻？！”
“如你所见，我现在日子过得很糟，屋子也没打扫，大概是有些死耗子或者霉斑吧，闻着确实很难受，习惯就好。”
这位中年人叹了口气，从带着霉斑的橱柜里，拿出了两个没擦干净的酒杯和一杯浑浊的酒水，随意倒了些后，递给了艾略特和维特丽丝（虽然后者拒绝了）：
“自从妻子去世后，我运气越来越差：学院停了我的职务、断了我的资金，现在我只能做些零工，还浪费了不少钱，欠了高利贷——讨债的那群混蛋甚至追到了我女儿的学校，她脸上的伤也是那时来的……
“虽说，这些遭遇都和大河女神无关，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我曾经信仰的神灵和她的神仆没有给我任何帮助——你们前任的那个老头从来不管事。我很怀疑，我曾经给神殿的捐款，他贪墨了起码一半……所以我对你们有些先入为主的厌恶，抱歉。
“虽然说，你们给我这金戒指就算卖个好价钱，还比不过我以前捐款的十分之一，但……确实解了我现在的急。所以还是谢谢。”
对方态度明显有所软化，这让艾略特有了信心——既然这位老哥也是一位急需帮助的人，且得了好处也会表达谢意，那么操作得当也能提供愿力。
他只是因为接连遭逢不幸，所以才对女神信仰失去了信心，但也是个可能重新发展成虔信徒的对象。
想到这里，艾略特立即自信地拍着胸脯：“没事的，那个老头确实讨人厌。有怨言可以理解，所以我们才会来嘛。以后您有空、或者遇到困难，去女神殿找我们就行，能帮我们肯定会帮的。”
一旁小心翼翼的少女伊瑞娜，听到艾略特的这番话后，似乎双眼一亮——她明显十分期待能去女神殿参观。
所以，这个女孩立即眼巴巴地看向父亲，似乎是希望父亲能松动些口风。
“我还没说完呢……”罗塔斯瞥了艾略特一眼，又瞪了女儿一下：“我并不打算重新皈依女神教。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私人缘由，我早就搬离这座港城了……我现在只是出于礼貌，让你们进来坐坐。请你们喝一杯。”
“啊……”
艾略特和伊瑞娜，顿时一起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欠你们什么……而且，在这座水手和行商支撑起来的城市里，只有海神教才有未来。”
罗塔斯猛地灌了一口酒，呼出一阵酒气：“你们的女神，连自己曾经的神殿都保不住。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两位一个月的薪资加起来也就两三万吧？这点钱，够你们维持神殿的开销吗？”
维特丽丝已经皱紧了眉头，如果不是这儿气味太难闻，她早就张口和这位罗塔斯辩驳起来了。
“那您叫我进屋的缘由，就是为了请我们喝一杯然后再把我们奚落一番？”
“倒也不是……”
这位中年人浑浊的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
“两位神官阁下，别紧张，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一个如果成功就能让你们获利百万的建议……有了这笔资金，或许你们在佛伦港的传教工作，可以顺利很多。”
“收入百万？你……”艾略特看了看这座破败的旧宅，即便想忍，语气中也难免带着些讥讽之意：“先生，不是我看不起您，只是您有这发财的主意，为什么不自己用？”
“这钱，只有你们大河女神的神官才能挣来。”
说着，这位先生从堆积如山的文稿中，翻找了半天，终于拿起了一份泛黄的旧报纸，展示给了两位客人：“你们看吧。”
报纸上画着圈的，是一则旧闻，看日期是一年多以前《港城时报》的一则寻常报道。
报道里，讲述了海神神殿在修缮正厅时，在地板下发现了价值以百万计的金币和珍贵器皿，因此发了笔小财。
接受采访的海神殿神官还兴奋地宣称：这是海神大人的馈赠，所有资金都会存放在神殿内，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这座被翻新的海神殿，就是曾经属于大河女神的神殿。当然，我们都知道，很久之前，这神殿随着女神信仰的落魄，通过万神教会的裁决，被抵债划归给了海神……
“但这笔地下的财富，它到底归谁，是存在着法理争议的……”
罗塔斯舔了舔嘴唇，眼中像是燃起了一堆火：
“可惜，你们的前任当时没管这事儿，根本没去讨要。但你们可以试试——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法律援助，只要你们把所得百分之十作为手续费……我保证能赢。”
…………
从这位阿米尔·罗塔斯的宅邸走出后，两位神官都的心思都有些浮动，虽然他们并未答应这位罗塔斯先生，但：她们的女神殿确实很缺钱。
如果一下有了上百万塔的资金，那真的就可以做很多事。
“艾略特，这次真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反应及时，给这位罗塔斯先生送了枚金戒指，这次恐怕就徒劳无功了……你出手还真大方。”
走出宅邸后，总算能畅快呼吸的维特丽丝由衷地感慨着，对下属露出了欣赏的笑容：“报个价，这戒指的钱我下个月就给你补上。”
“没事，反正那戒指算是意外横财，我不可惜……不过，维特丽丝女士，您觉得，这位罗塔斯先生的建议有用吗？”
“确实有用。”维特丽丝沉吟道：“于情于理，神殿下的财富都是昔日女神遗留的馈赠，我们是应该取回来。只是这位罗塔斯先生的报价太离谱了，直接抽一成……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确实，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拿回来还得找讼棍帮着打官司……
上百万啊，要是不是海神殿那边人多，直接抢回来得了。
“卡维尔先生！”
正当两人即将迈步离开时，来自身后宅邸中的呼喊叫住了他们，
少女伊瑞娜推开房门，背着手，三两步走到了艾略特身边，脸上带着些少女特有的羞怯：
“谢谢您今天给我们家提供的资助，艾略特大人。我还是想代我父亲谢谢您……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女神虔诚的信徒，也一直相信，女神大人会派出她的侍从帮助我们的……终于，我的梦想成真了！
“有您这样的神官操持女神的圣所，我相信，女神大人的信仰必然会重新昌隆的……哦，我、我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随后，她从身后拿出了一本老旧的《大河之畔的神话》，递给了艾略特：
“能请您在我的书上签个名吗？以后每当翻看这些故事时，只要看到您的名字，我对女神大人的信仰就能更加坚定的。”
《大河之畔的神话》讲述的，就是帝国建立之初，那些笃信女神的英雄与人王的故事，在孩童里非常流行。
从这本童话书籍被翻阅翻看的情况，可见这位名叫伊瑞娜的女孩确实是个虔信徒。
【侦测到该对象，伊瑞娜·罗塔斯，产生感激之情……愿力转化中……】
哦？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艾略特也不由得兴奋起来——终于，辛苦了老半天，总算遇到了一位维特丽丝之外对他心怀感激的人。
这位伊瑞娜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哦，好说好说！”他很是大方地接过纸笔，翻开这本被这个女孩快翻烂的书籍，在最显眼的封皮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也祝愿女神的庇佑永远伴随着您，伊瑞娜小姐。”
“谢谢艾略特大人！”
但当维特丽丝想要接过纸笔，也给女孩留个签名时，这位伊瑞娜却抽回了自己的书。
“抱歉，维特丽丝小姐，这本书封面已经被写满了……下次您来，我再找本新书让您签名吧。”她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呢。”
“哦，好的……”
话虽如此，但维特丽丝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这个女孩在看向艾略特时，眼神中，有一些超出虔诚和仰慕的、不易察觉的感情。
啧，艾略特你这家伙还挺讨女孩子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