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维特丽丝
此时，艾略特终于知晓了这位女骑士的名字。
原来她叫维特丽丝啊……等等，这不是重点。
为什么，这个前晚才被我狠狠欺负过的人会是我的同事啊——真有这种沟槽的巧合吗？！
而且，洛林……
这是个相当少见的贵族姓氏，但艾略特在备考神官的时候，似乎在帝国历史教材上读到过。
艹，是那个以猎杀海量魔物而功勋卓著的英雄家族！
艾略特至今记忆犹新：赫塔帝国首都广场前，有小半座京观里的魔物骸骨，都是顶着这个姓氏的癫佬收集的。被这个家族处决的邪神起码两位数起步……难怪这女人的剑术那么恐怖。
原来我前晚招惹的，是有这种背景的大佬吗？
命运的无常击中了艾略特。他看着面前的女骑士，一时间有些失语。
此时的骑士小姐，完全没有前些天晚上追着艾略特疯狂砍杀时的凶狠，也没有被他用辣椒油开背按摩时的惊恐。
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说话也算彬彬有礼。加上她人长得实在漂亮，身段修长高挑，更有着独属于强者的那般尊容气质，属于看着就会让人心生好感的女性。
然而，尽管这位维特丽丝小姐表现还算沉稳，但艾略特就是能感觉的出来，她现在心情很糟，仿佛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从她这模样，他也大概能推断出来这位女士的后续经历：
那晚，在艾略特离开山洞后，这位骑士小姐，肯定也意识到了自己根本没被下咒，只是被一瓶辣椒油开背推拿了，必定怒火中烧。
但迫于形势，她只能披着艾略特丢给她的袍子，带着愤恨与羞恼逃出矿洞回到小镇旅店，躲着所有人换上内衣。而且，由于实在找不到那个侮辱她的神秘男子报仇，她只能满怀不甘地压下怒火，先来到佛伦港报道。
想到这里，艾略特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如果，让眼前这位女士发现，面前的艾略特就是那晚折辱她的神秘男子，那么，她绝对会直接抽剑挥砍过来。
早知道下午的时候就该提桶跑路了……不，好不容易考上的编制怎么能说丢就丢……何况我这个需要愿力维生的邪神，不靠个教会的职务，难道要继续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地混日子吗……
一切思想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尽管这巧合让艾略特吓了一跳，但艾略特还是压下了内心的情绪，以得体的礼节回应了对方：
“……您好，我也是新来的神官，叫我艾略特就好。很高兴认识您，维特丽丝小姐，希望未来你我共事愉快。”
“艾略特阁下是吗，我记住了。但，我有些好奇……”
维特丽丝忽然皱起了眉头：“你刚开门的瞬间，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充满了讶异？而且，你的呼吸也有些紊乱——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凌冽的威压，顿时从这位女士身边逸散出来，像是寒冬的夜风般拂过艾略特的面颊。
这女人的洞察力敏锐的可怕。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紧张。
对方大概只是心情糟糕，加上对他的表现略有怀疑，才会出言质疑。
只要坦坦荡荡，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
“哎，被您发现了。”
迅速调整好心态，艾略特旋即正色道：“实在抱歉，维特丽丝小姐，白天那位老神官离开前告诉我，还有一位和我共事的神官即将抵达。我潜意识以为是位和我一样的男性，所以，见到敲门的是您这样一位美丽的金发女子，让我有些吃惊。
“尤其还是出身自洛林家族的一位清冷高贵、气质过人的小姐。让我这个很少和异性打交道的家伙有些不知所措了，多重因素之下，我就有些紧张激动，还请您让我为我刚才的失态表示歉意。”
“哦……这样啊。”
维特丽丝听完对方的回答后，愣了一下，刚才散发自她身后的威压当即消失，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算了，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有些疑神疑鬼，是我刚才唐突了，抱歉！”她昂起头，以相当不悦的口气简短地表示了歉意。
“嗯，没事的。”
虽说对方这致歉的态度有些冲，但艾略特当然理解骑士小姐为什么心情如此糟糕（毕竟就是他害的），所以他自然也不会计较。
重点是，接下来，自己必须得装出没事人的样子，表现得自然而坦荡，绝对不能让这位大小姐发现什么端倪——我只是一个刚刚上任，想要给同事一个好印象的普通神官而已。
他可不想落得个跟那些被洛林家族垒做京观的颅骨一样的下场。
…………
这两个各怀心思的神官，用敬语做着自我介绍，又虚情假意地互相客套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该进屋了。
“快请进来吧……不过，咱们这处佛伦港的女神殿有些破败，请您先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对女神的信徒来说，任何供奉着她的地方都是圣域，我绝不会嫌弃……”
但，维特丽丝刚迈进神殿，看到了那几团橙黄色光球照耀下的正厅后，当即哑火了。
此时，大河女神的圣所在艾略特一整日的忙碌下，已经变得清洁了不少，但堆积的垃圾和灰尘、破败的桌椅、溃烂的挂画却无法全部清理干净。那股让人难受的霉味也始终挥之不去。
偶尔还能看到些顽强不屈的虫蚁在地板上来回穿行，似乎是想要重建它们下午被扫把和簸箕摧毁的家园。见到了捣毁它们住所的艾略特，这些虫蚁还会愤怒地蹦来跳去以示抗议。
“如你所见，就是这样。”艾略特指了指周围：“小心点，有些虫子会扑到你的脸上。”
“怎……怎么会这么破败的？”
看着这副情形，维特丽丝确实红温了起来，整个脑袋就像是蒸汽战车一般，随时会冒出蒸汽。翠绿的眼眸也瞪得老大，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要多看几眼就会消散——可惜不是。
艾略特又补了一句：“这儿就是我们未来的工作场所加住处了，以后我们两人要以包括工资在内每人一万塔的月薪，来维持这处大河女神神殿在佛伦港的运转。顺带一提，咱们的前任，那位老神官上午就跑了。”
说完，他递上了前任老神官留下的，包括神殿支出账目、交接手续在内的各项文件，上面的各项信息都能让人心肺骤停。
而维特丽丝懵逼地接过这些玩意儿挨个翻看一阵后，脸色奇迹般地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像是一瓶正在剧烈反应的魔药试剂——显然，本就心情糟糕的她，现在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艾略特几乎以为这位骑士小姐要掉小珍珠，或者破口大骂几句——但是没有。
维特丽丝还是克制住了情绪：“情况比我料想的还糟啊……算了，再怎么说，也是女神大人的圣所，得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我们一起做个大扫除吧。”
“您倒是比我的态度乐观的多啊。”艾略特有些小小的惊讶：“我下午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恨不得立即辞职了。”
“无妨，艾略特阁下，我本来就是抱着为信仰献身、为女神大人的事业传道的觉悟，离开优渥的环境，来到佛伦港就任神官的。”
维特丽丝本想深呼吸一下，但屋内的霉味让她脸色很差，所以她轻咳一声，说道：“我也曾听说过，佛伦港这边的女神信仰有些没落，也正因如此，在这里的工作才更能作为对我的挑战。”
“所以您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主动要前来佛伦港就任神官的？”艾略特棒读地夸奖道：“您真是让人敬佩！”
“那是当然。”
说着，恢复了风度的骑士小姐转过身，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艾略特的吹捧，让她的心情好受了些。
但，沉默数秒，她忽然又开口道：“……艾略特阁下，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但我看得出，你是个不错的人，我很欣赏你。
“虽然初次见面就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要直言不讳一下：我认为，您对大河女神的信仰没有我这般的热诚，在未来的工作中，您需要更多的依靠我。”
艾略特嗯了一声表示疑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以后的传教工作中，你就得听我的指示，唯我是从。”维特丽丝拍了拍自己左胸：“这里的情况确实很糟，所以，我们更要重振没落的女神信仰。我们必须立下规矩，制定好计划。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在工作时，就得以上下级互论了。”
“可我记得我们论职务是平级的。”艾略特委婉地提醒道。
“平级？”这位骑士小姐冷哼一声，忽然提高了音量：
“艾略特阁下，可能你对我还并不了解，但我可以告诉您：我身上流淌着的是英雄的血液。我所接受的教育，也是最健全的英才教育。我的魔法亲和力也已达到四阶，而你看气息，应该还不到三阶；我的信仰更是绝对的虔诚……你难道觉得，这样的我还不足以领导你吗？”
维特丽丝似乎想在音量上压过对方。
可能是她前些天受气太多，加上神殿破败的情形使得她心里极其不爽，所以想要趁这个机会发泄一下，于是，说话的声音就有点大了。
这立即就引发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白天被艾略特摧毁了住所的虫鼠们本就憋着气，现在更是被这个半夜发表演说的女人吵到了。
有几只在灰尘中乱爬的大蟑螂似乎犹为愤怒，不等维特丽丝说完话，便一齐展翅腾空，划出一道道决然的冲锋轨迹，朝着面前的女人发出了突击。
适才还在慷慨陈词的骑士小姐，在看到那几只决死突击的飞天蟑螂后，只经历了瞬息的错愕，便忽地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蟑螂！啊！会飞的！啊！啊——————”
这尖叫不仅震动得整座神殿都在乱颤，甚至就连艾略特的系统都被吓到冒了出来：
【嘀嘀嘀……侦测到大量恐惧产生……愿力转化中……恐惧并非针对宿主……愿力转化失败……】
谁问你了？
暗自咒骂了一句冒出来抢戏的系统，回过神来的艾略特，赶紧一巴掌拍飞了那几只差点飞到骑士小姐面前的蟑螂，将她护在了身后：“喂，维特丽丝小姐，您没事吧？！”
呆滞在原地的维特丽丝这时才回过神，惊恐万分地喘起了粗气，还紧紧抓着艾略特的衣袖不肯松手，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过了好一阵，她才心有余悸地抬起头看向艾略特。
但现在的她显然不打算继续发表什么演说了。
“艾略特阁下，感谢您刚才的相助，咳咳……”她眨了眨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说道：“……算了，我还是去找间旅舍歇下吧，明天我们再继续讨论谁当领导的问题。”
说着，她立即扛起行李箱，飞也似地窜出了大河女神殿。
【滴……侦测到目标对象产生感激情绪……愿力转化中……转换成功，宿主愿力值增加三点！】
在系统突兀的提示音中，艾略特有些懵逼地目送着维特丽丝消失在佛伦港的街道上，过了好一阵，确信她不会回来了，才关上了神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