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个名叫“特略埃”的年轻人
自诩为港城地下国王的男人，莫洛，正一如既往地躺在自己的私人竞技场包厢里，享受着今晚的表演。
最近，他的生意不错，不论是赌场、酒吧还是旅社，靠着入冬前繁忙出入港口的船队，很是挣了一笔。
波本大主教吩咐他做的那些闲事，也都进行得很顺利，他手下的那些流氓和混混在干这种事上，显然是很有经验的。
但他并不是特别开心。
因为，能让他感到愉悦的搏击报名者越来越少了。
可能是他的名声，在那些欠了一屁股债的赌鬼里已经传的很开了。
大家都知道，参加了莫洛先生组织的格斗比赛，不死也得脱层皮，于是，愿意签生死状，来到他的场馆搏命死斗的人质量越来越差。
现在参赛的，不是满身浓疮的病号，就是些弱不禁风的麻杆，都属于是活着就等于遭大罪的那种人，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来的。
看着这些人打斗，简直像是喝放了尿的酒水一样恶心。
不仅莫洛本人觉得无趣，连那几个在其他包厢观赛的“商业伙伴”，也意兴阑珊起来。
他打了个哈欠：“今晚……有什么有意思的人吗？没有我就不看了。”
“有个很能打的年轻人，大人，我们亲自试过了，力气大得很，而且学过格斗，他说是因为欠着钱来参赛的！”下属兴奋地介绍起来：
“而且，那家伙长着一张破相脸，头上全是血淋淋的伤痕，看着就吓人，名字叫特略埃……”
“哦？”
下属的吹捧，难得地鼓动起了他的兴趣，他饶有兴致地端起酒杯，喝了口冰得恰到好处的烈酒：“那下一场就他吧，给他把家伙，再给他找个合适的对手……别让我久等。”
“肯定的！”
随着开赛的铃声敲响，此番参加对垒的两人，从八角台两侧缓缓走出。
其中一个，是已经在莫洛的地下搏击场打过七八轮都还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酒鬼拉夫。
这个为了喝酒能和巨熊斗殴的男人，长得也像是发霉的酒桶，是最近搏击赛场的当红之星，一出场，就挥舞着他那能砸碎对手脑壳的铁锤，呀呀乱叫个不停。
而他的对手——那个破了相的年轻人特略埃，则明显要低调些，提着那把短刀走上看台的时候，也一声不吭。
但他那张脸确实吓人，好几条极其可怕的疤痕纵横排列，几乎要将他的脸切成零碎的棋盘，嘴唇、鼻梁、耳朵……没一个是齐全的。甚至连他那咋咋呼呼的对手，都被这恐怖的样貌吓了一跳。
如果说人的颜值也有价位，那冲着这张缺了一堆东西的脸，他的价格起码得打个八折。
两个有意思的对手显然引起了莫洛的兴趣，他饶有兴致地随手把玩起桌上的那枚硬币——这硬币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来着？算了不重要——期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酒桶般的男人拉夫喳喳乱叫了一阵，嘲讽着对方丑陋的脸庞，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铁锤，像是要将对方直接砸碎。
可他连着挥舞锤头两三下都没砸中目标，这让他恼火起来，正想着要挥出第三下时，他的对手掷出了手中的短刀，精准地擦过他举着重锤的手腕，迫使吃痛的他丢下手中的铁锤发出一阵惨叫。
随后，一记重拳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面门，重重的一击直接让他晕了过去。
“好了。”这个破相的年轻人“特略埃”站起身，对着周围的包厢喊道：“这样我就赢了吧。”
…………
周围的包厢内寂静无声，毕竟，这次死斗的结果来得太快，观众们甚至来不及下注，甚至都还没怎么见血，其中一方便已经倒下了。
就连莫洛也愣住了，即便他看出这个破相的年轻人有些本事，但他也没料到拉夫败得如此之快。
但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兴奋了起来。
“好！”他立即起身，走到包厢前，为这位新晋的战士欢呼着：“处死你的对手，你就赢了！”
随着莫洛的率先表态，其他包厢内反应过来的观众，这才带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杀了他！杀了他！”的拱火声也响了起来。
“可他已经倒下了。”年轻人指着已经倒下的对手，固执道：“我和他没有仇，我来这儿报名的时候只告诉我可以将对手杀死，没说必须杀死才算胜利。”
这个叫“特略埃”的年轻人，说出的话实在太蠢，顿时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刚才周围包厢的叫好、鼓掌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阵嘘声。
“天真的蠢货。”作为主持者的莫洛皱起眉头，用还算温和的语气警告道：“不杀死他，你是得不到报酬的。”
“我不能杀人……”思索片刻后，特略埃抬起头，破相的脸上似乎满是忧虑，他看向莫洛并摆了摆手：“我以前还没做过这样的事……”
顶着众人的嘘声，这个年轻人犹豫着，似乎真的在杀人拿钱还是一走了之之间艰难抉择起来。
这一瞬，这位“地下世界的国王”皱起了眉头。
他提起自己贴身的滑膛枪，翻过包厢的围栏，重重地落在地上，抬起手，安抚着其他包厢内躁动的观众，随后自己大踏步走上了擂台，拦在了这个年轻人面前。
“你不会杀人吗？”这个长得像鲨鱼一样的男人，俯视着比自己稍矮小一头的年轻人，用不耐的语气质问道：“你有战斗的本事，却连杀个人都不会？那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莫洛大人，我是学过一些打架斗殴的本事，但我真的不敢迈出这一步。”
“捡起你的刀，划开他的脖子，有这么难吗？”
“大人，我反正不想背着杀人的罪名度过余生……”
…………
正在两人争执之间，刚才被击晕的酒鬼拉夫，嘟哝着一些听不清的怪话，迷迷糊糊就醒了过来。
但他似乎没了站起身的力气，脑子也晕乎乎地，看到了站在身前的莫洛，他还有些神志不清地想要凑过来，询问自己有没有获胜。
“莫洛大人……”他嘟哝着：“我打赢了吗……我的酒钱……我今天的酒……”
“你要钱吗？给你！”
心下烦躁的莫洛直接抬起枪口，对着拉夫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他炸裂的脑浆，一起飞溅得到处都是的，是一沓被染红的银币——这是莫洛特制的霰弹枪，发射的不是寻常弹丸，而是钱币，因为飞溅的血肉和金银混在一起才能让观众感受到别样的刺激。
总算是见了血，周围包厢的嘘声算是消停了下来。
立即将这个年轻人赶下了台轰走后，让下属们熟练地收拾完满是血肉和脑浆的擂台，下一场战斗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莫洛也只得把不快压下。
这个犹豫不决的年轻人，让这个地下国王丢了面子。
“这个年轻人有点本事……但却又表现得这么怯懦……到底是什么来路？算了……”
烦躁地看完剩下的几场无趣的打斗，结束了这个无趣的夜晚，在侍者和保镖们讨好的护送下，他离开了地下拳击赛场，打算乘坐马车回家。
“嗯？”
走到马车旁时，他忽地一愣——因为那个破了相的年轻人居然没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就守在他的马车旁边。
“喂，你，叫特略埃的小子，你怎么还没走？”
“莫洛大人，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我很需要钱，我在港口酒吧都打听过了，酒吧的大哥们都说，莫洛先生是佛伦港最慷慨大方的老爷，他的比赛只要打赢了就能挣到很多钱，所以我才来的！但我真的不敢杀人，我的信仰不准我再犯忌了！”
这个年轻人站起身，痛哭流涕地对着面前的大人物赌咒发誓着：
“请再给我个机会吧！真的，我可以为您效力，我可以打很多场比赛，只要不让我杀人什么都行！”
看着他这幅可怜的模样，莫洛忽然饶有兴致地制止了要赶走他的保镖，凑上去询问道：“小子，你到底为什么缺钱花，说实话，我或许会给你个机会。”
“我因为赌钱借了很多高利贷……我脸上的伤都是被债主们划的。”
“真是无聊的理由……那你这身本事又是在哪儿学的？”
“我以前渴望成为骑士，在骑士学院接受过一定的训练，学了点打架的本事……但后来因为赌钱，我被开除了……”
说着，他还拿出了一枚实习的骑士扈从徽章，小心翼翼地从兜里取出，像是孩子捧着心爱的玩具般，展示给面前的大人：“这是我的证明，您看，我真的，如果我当时没上头的话，我就是一名骑士了！”
“难怪啊，原来是差点当上骑士的人，怪不得这么能打……那倒是说得通了。”莫洛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在乎这种不值钱的愚蠢徽章，也就这种有点小本事但却一事无成的小鬼，才会在乎这种烂大街的扈从身份。
想到这里，他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男人。
“我这里需要能抗事的人，不需要连杀个人都哆哆嗦嗦的家伙，虽然你有些本事，但也就这样了……趁着我还没发火。”
“可我听说，莫洛老爷，您手下的人很多的。有帮你在港口的鸢尾花银行洗钱理财的；有帮您处理搏击赛场、你家后院、你的旅店里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尸体的；还有帮您在大河女神殿周边给那两位神官造谣的……他们的活我都能干啊，为什么不找我呢？”
听完这话，先前还在心里冷笑的莫洛，忽然咯噔一下：“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酒吧打听到的啊。”这个年轻人满脸疑惑：“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小子，跟我上马车吧，今晚到我家喝几杯，和我好好聊聊，说说你都是从哪儿打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的。”
看着这个脑子有些轴的年轻人，莫洛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对身边的几位保镖使了眼色：“……说不定我还真能给你份不错的工作，帮你还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