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草仙踪
时交春季,清晨的第一道春风唤醒了百草山下的碧海森林,群树张开枝干伸了伸懒腰,准备再次生长茁壮,阳光照在枝叶的脸上,显得更加鲜嫩欲滴,林间充满万物一新的气象,而这片欣欣向荣却因子条飞跃的人影而增添了诡秘肃杀。
只见一条青色身影在前,后方四条黑影跟着,青色身影左闪右躲,似是意欲摆脱后方黑影,而那四条黑色身影却是训练有素,四散包抄,总能抢先一步挡住青衣人的去路,而那青衣人也非泛泛,三两步间便能夺路突围。
五条人影在碧海森林里腾挪穿梭,以轻功比拼,而五人皆是轻功一流的高手,前甩不掉后,后追不到前。就这样四追一逃彼此制衡僵持,直窜至百草山山脚下。
那青衣人见黑影穷追在后,断难甩开,又见已将四人带离了人口众多的碧莹市,所幸驻足停步。后方的四人见他停下,便分四方将其围住。
但见一位长发长须,面颊红润、看起来五六十岁的青衣老者,神气内敛地站在中央,他的四方各站着一名黑衣人,每个黑衣人的右手袖子上都绣有一只血红色的鸥鸟,正是血鸥帮的标志。
站在南方身型壮硕的黑衣人当先说道:“阮老头!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
那青衣老者尚未答话,站在东边的黑衣人把手一摆,令道:“四弟!别这么无礼!”声音听起来想是个青年男子,显然是这四人当中的首领。
但听他拱手说道:“阮竹翁先生,我们血鸥帮是地方上的帮会,帮会里的人大多都是粗人,若是对您有不礼貌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说完深深一鞠躬,后续道:“我们帮主得见阮老先生的绿茵神功,冠绝天下,希望能和您多学习学习!”
青衣老者阮竹翁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声由丹田,犹若龙吟,直震得森林中的群树簌簌作响,绿叶如雨直落,足见其内功深厚。
笑声余音未歇,阮竹翁说道:“说到底,还是觊觎我派神功,老夫虽非圣贤,却也绝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等叛教之举!”
那为首黑衣人缓缓说道:“如果我帮的消息准确的话,阮老先生所属的古灵派,因万朝天国的围剿而遭到灭门,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阮竹翁重重哼了一声,不予置否。为首黑衣人续道:“血鸥帮虽然只是个小帮会,但若只是帮助一个门派东方再起却不是难事。若阮老先生愿不藏私,我帮定倾全力祝你重建古灵派。”
阮竹翁听了也不生气,冷道:“我派自开创以来,便一直清心寡欲,与自然为伍,一切顺应自然,若是天意欲绝我古灵派,老夫也绝不强求,更不会与地方黑帮同流合污。”
站在西首那矮子黑衣人听他语中带刺,声音沙哑地骂道:“死老头,不入血鸥,九命皆休,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阮竹翁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老夫听了个完全,不入血鸥,九命皆休,入了血鸥,万事皆愁。阮某虽老,但还不糊涂,只怕我交出我派秘籍,便要魂断此地!”
那壮硕黑衣人想来脾气较为暴躁冲动,大声道:“你不交出一样得死!”语声未毕,砂锅般大的拳头便向阮竹翁的背上招呼,那矮子黑衣人见同伴已然先行出手,抄起一把锥形兵器,从左方夹攻而来。
阮竹翁经刚刚以内力一笑,便已清楚四人的武功高低,那身材壮硕的黑衣人一身开山手、破碑掌的外家功夫,但内功却是平平;而那矮子体内清气窜流,显是轻功能人;那为首黑衣人气息悠长,是个内家高手。
最可怕的是站在北边一直未曾开口的黑衣人,阮竹翁刚才一笑试探,只有他屹立不摇,笑声中的内劲到了他的面前,便即化为虚无,不似其余三人还有运劲相抗的感觉,暗淡无神的双目,一动也不动的身躯,就如同一具空壳一般,丹田散尽,似是无气无劲,实则暗潮汹涌。
正因为“无”才能随处可成,就如同一个空的杯子,可以成就千万种不同的用途,但若是杯子里有水,那么就只能盛水一种用途。武学亦复如是,真正的高手并不是精通千百种武功,而是能随兴出手,自成绝式,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就必须摆脱招式上的束缚,无念无心、无牵无挂,尽成虚无。
阮竹翁脸上似是尚未察觉,然而心里则暗暗提防,此时矮子、壮汉双双扑到,左有尖锥、后有猛拳,阮竹翁头也不回,右脚向后倏然挑起,正巧点在壮汉的右拳上,使那壮汉打了个偏,同时左手反扣矮子持锥之手,猛向怀里一带,右掌直击那矮子的肩头。
那矮子果然轻功了得,见他掌到,全身顺势一翻,挣脱受制的左手,右手银光一闪,数把铁锥激射而出。
阮竹翁只见眼前一团银光如万点流星般罩住自己周身要穴,绝计躲将不开。单腿在地上一扫,激起满地绿叶,随即运起内力,一掌推出,临空飘落的绿叶应掌飞射,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相交之声,绿叶、铁锥落了一地。本来软弱不堪的绿叶,经阮竹翁一掌之助,竟变得如同飞刀一般坚韧。
那为首黑衣人见阮竹翁一手摘叶飞花的高超内功,不由得暗自吃惊,心想:“绿茵神功果然了得,只靠三弟、四弟恐怕收拾不了他!”想到此处,右手不自觉地握住腰间剑柄。
此时场中阮竹翁以古灵派绝学“飘花掌”搭配绿茵神功,分斗两人,但见掌影飘忽、叶刃纷飞,直逼得两名黑衣人左支右绌,自保尚且不足,何来反守为攻?
斗到后来,那壮汉难迎其锋,渐感不支,退了一步,阮竹翁乘胜追击,对他面门虚攻数招,壮汉横臂来格,却格了个空,阮竹翁趁他胸腹门户大开之际,冷不防变掌为指,一指点在他膻中大穴上,那壮汉顿感全身气力自四肢百骸中散去,一身的武功随着这一指,尽付东流。
他颓然一跪,心中的害怕与愤怒全写在脸上。在以武学为宗的血鸥帮里,不会武功的人等同于废人,在这现实残酷的时代,有谁会去重视一个废人。阮竹翁本不想伤他性命,这才没有痛下杀手,却不知此举比杀了他还来得残忍。
就在那壮汉双膝着地的同时,阮竹翁眼前人影一晃,一道凌厉剑气随之而来,心知是那首领已然出手,此人非同小可,阮竹翁凝气掌心还了一招,那首领见状也是一掌击出,两掌相交,内力互震,阮竹翁退了一步,而那人却是退了四五步之遥,内力比拼上显是阮竹翁技高一筹。
阮竹翁冷冷地道:“阮某一生默默无名,竟有幸亲眼见到‘雷神十八式’的剑法!”
那为首黑衣人呵呵冷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剑法的?”
阮竹翁已感觉到自他那双充满火焰的眼睛中散发出的杀气,缓缓说道:“要逃到一个未知的地方,对那个地方的历史多半要有一些了解。据老夫所知,从前的碧莹市里有一家姓晴的望族,用的就是这套剑法,但后来晴家因涉嫌贩卖假药而破产,所有财产都被当时的狂战帮所收购。最后晴老主人羞愤而死,老夫人被逼得自杀,底下的三个儿子也在几个月之后影踪全无……听说……”
那为首黑衣人大声打断他,道:“那些懦弱的家伙都已经死了。现在我血鸥帮北巢堂主晴海川,就是创出‘雷神十八式’的人,也是光耀晴家的人。”他边说,一边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那曾经单纯天真、而现在却满是血腥暴戾的脸庞,与刚才彬彬有礼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阮竹翁看着他的双眼由愤怒逐渐转为疯狂,或许是因为仇恨;或许是因为贪婪;也或许是因为历经长期的恐惧,害怕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什么原因,阮竹翁都已知晓眼前的年轻人已深陷自己所设的泥沼,再难自拔。
他微微摇了摇头,俯身拾起一片树叶,食中两指运劲向上掷出,叶刃割断一截树枝,阮竹翁伸手接住,向旁一摆,哀然道:“晴老先生!您的儿子变得如此,您能瞑目吗?”这句话像是自问,实际上却是在问晴海川。
晴海川听了大声道:“闲话少说,不入血鸥,九命皆休!”这八个字是血鸥帮最具威严的一句话,也是最使帮徒害怕的一句话。
“休”字尚未出口,晴海川的剑已如闪电般递出,第一招便是凌厉杀招,剑气纵横,雷霆万钧,果有雷神降世之威。
阮竹翁以树枝代剑,不敢硬拼,使出古灵派绝学“玉藤剑法”中的缠字诀,剑走轻灵,绵绵密密,与绿茵神功搭配得天衣无缝。
一个快如电闪、猛如轰雷;一个慢条斯理、轻描淡写,但只要是习武之人都看得出来,阮竹翁手下多有留情,而晴海川则是拼尽全力,胜负早已判定。
斗到酣处,晴海川一招“晴空霹雳”迎面刺来,途中夹杂多处虚招,阮竹翁看出虚实,使出上乘内力,树枝由右方而来碰着剑身,将对方的剑黏住,同时向下画了一个半圆,将对方的剑势带向右边,接着树枝沿着剑身直削晴海川持剑手腕,这着逼他必得撤剑自救。
没想到正当树枝要削上他手腕的刹那,阮竹翁斗感持剑右臂一阵麻痹,赶紧收回内力,撤剑后退。晴海川得理不让人,刷的一剑,直刺阮竹翁前胸。
事起突然,难以闪避,多年的经验告诉阮竹翁那股麻痹之感定是此剑作祟,不敢再碰剑身,施起轻功向后急退,那把宝剑比人的手臂还来得短,阮竹翁胸腹向后一缩,那剑便刺他不到,正欲夺敌手中之剑时,变数又起,晴海川握住剑柄的手陡然一转,喀喀一声,那把长不过两尺的宝剑,竟突然伸长了一倍,剑尖正对着阮竹翁的胸部直刺下去。
阮竹翁一见他手腕转动便知不妙,赶紧将身子向右一移,但依旧闪避不及,剑锋划过阮竹翁的左胸,登时鲜血长流。阮竹翁闷哼一声,提气运劲,双掌击出,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晴海川未料到他竟能躲开这致命一击,微微一呆,双肩被掌力击中,整个人向后飞去。
阮竹翁单膝跪地,看着晴海川掉落的那把宝剑,只见那剑上隐隐有电流闪现,这才明白,原来那把宝剑是把电击剑,是电击棒融合了剑身的新式武器,只要透过内力传导,电流也会随着内力输送而出,而那股麻痹之感,正是电流经过人体所造成的影响。若非自己撒手迅速,只怕早被电晕在地,任人宰割了。
晴海川身中两掌,倒卧在地,矮子护着壮汉在他身后数尺之处,难以救援,这时听得晴海川对着那毫无生气的黑衣人大声道:“郑老弟,杀了他!”说着向那郑老弟丢了一样东西。
那姓郑的黑衣人本来呆滞无神的双眼,一见到他丢出的东西,便好像看到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飞身上前,举手将那东西抄在手中,张口就吞。
阮竹翁听到那姓郑的黑衣人要来动手,忙捡起电击剑,左手捂住伤口,准备迎敌。只见那郑老弟吞了那东西之后,身体一阵抽搐痉挛,口中发出喝喝的喘息声,像是一只苏醒的野兽,空洞的双眼突然爆发出足以令人窒息的杀气,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白,显得脸部也变得狰狞凶煞,他狠狠盯着受伤的阮竹翁,口语喃喃地念着同一句话:“杀了你……杀了你……”缓缓一步一步接近阮竹翁,如同一只老虎困杀自己的猎物。
阮竹翁知他功力深不可测,在旁又有晴海川等人,自己又已负伤,此战有弊无利,倒退几步之后赶紧施展轻功向百草山奔去。
哪知奔出数十尺,听得背后一声如同野兽的吼叫,脑后一阵疾风扑来,低头一闪,那郑姓黑衣人手持钢刀挡住去路,怒吼一声,回身便砍。
阮竹翁赶忙持剑招架,心中评估战局实在不宜久战,“玉藤剑法”中的舞字诀使了个极致,剑影飘散,当真如风中的柳条一般四散飞舞,只觉那郑姓黑衣人似是与他有深仇大恨,招招不离身上要害,而且一招狠过一招,状似疯狂、势若猛虎,偏偏招式之间又自成法度。
阮竹翁有伤在身,本想虚晃几招借以脱困,哪知对方完全弃守为攻,不理自己所发虚招,所谓一夫敢死、万夫莫敌,那郑姓黑衣人横式直取全是拼尽两败俱伤的打法,只攻得阮竹翁频频后退,难以脱身。
阮竹翁心想这样下去定然不妙,心中一狠,一招“风满玉林”发出,剑茫罩住敌方全身,此招以众多虚招作为掩护,让敌难防那最后致命一击。但此时阮竹翁拼尽全力将此招的每一剑都化为实招,那郑姓黑衣人登时全身浴血,双臂腿脚尽是伤痕仍自挥刀抢攻,仿佛根本没有知觉一般。
只听阮竹翁一声长啸,刺出那最后一剑,噗的一声宝剑刺入那郑姓黑衣人的肩头,直没至柄。阮竹翁那剑本拟是刺往郑姓黑衣人的胸口,但身上伤重,又以全身气力填虚为实,最终剑势一偏,失了准头。
那郑姓黑衣人肩上遭受一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阮竹翁呼出一口长气,经过一场血战,终于将最难缠的敌人杀败,他放脱了刺在郑姓黑衣人肩上的宝剑,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站了起来。
就当他要转身提气奔入百草山的时候,背后响起了一个不可能再响起的声音:“杀了你!杀了你!”阮竹翁不可置信地回头一望,那郑姓黑衣人肩上刺着鲜血淋漓的宝剑,缓步向他走来。
阮竹翁心中大骇,是什么样的意志力可以让一个人受了他全力一剑之后,还能够站起身来?这么多年来,阮竹翁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受到如此深切的恐惧,一个不注意,脚下被树根一绊,跌坐在地。手中唯一能护身的电击剑已失,阮竹翁强忍心中骇异,寻隙反攻抑或逃脱。
郑姓黑衣人的脚步越踏越稳,钢刀高举过顶,正欲一刀砍下。阮竹翁抓准时机,赌上最后的一击,猛喝一声,单掌击出,打中郑姓黑衣人的额头。这掌一点也不重,那郑姓黑衣人只不过是后退几步罢了,但奇异之事就在此刻发生,那郑姓黑衣人经这一击,仿佛自梦境中初醒,甩了甩头,默然一阵才惊觉自己肩上中了一剑,开始尖声大叫。
阮竹翁刚走在生死的边缘,但见到这样奇异的景况,也不免感到莫名其妙,刚刚还是满脸杀气的煞神,下一秒钟却变得像是平凡人一般,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但随即想起自己正身处险境,趁着晴海川等人尚未赶到,赶紧向百草山中奔逃而去。
阮竹翁急急奔入百草山,为了躲避追兵,他不走山中步道,尽选些崎岖难走的偏道。他在山中东西乱走一阵之后,确定没有人在后追赶,这才安心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稍做歇息。
他见左胸伤口兀自血流不止,认得山中几株草药有止血之效,便扯下臂上的衣襟草草包扎一番。待包扎完毕,便坐于树下让真气在体内运行几个周天,感觉伤势有了些微好转,才起身前行。
百草山绿树环抱,景色幽美,颇有远离尘世之感,山中的虫鸣鸟叫,绿茵芬芳勾起了他在古灵派的回忆,与师兄弟一起上山采药练武的岁月,那份单纯、那份平静,是世界上所有的财宝玉帛,武学典籍都无法比拟的!
可惜这一切都被世俗的忌妒觊觎给摧毁殆尽,每每闭上双眼,历经沧桑的老者都能看见他的师兄临死之前的表情及托付:“阮师弟!这是本派镇派之宝‘绿茵神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不肖之人取得,古灵派地发扬光大,师兄并不强求,但也不希望本派绝学就此失传,这本秘籍传予你,从今天起,你便是古灵派的掌门人!”
斯人已远,终不可聚,阮竹翁伸手入怀,摸出一本装在防水袋里的书。他看着那本《绿茵神功》喃喃自语道:“师兄,师弟必定不负所托。”
随即想起血鸥帮的狂徒及刚刚的血战。心中闪过那郑姓黑衣人凶恶的眼睛,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自觉虽非先知圣贤,但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今日之战实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他在脑中将整场战斗想了一遍,一样事物突然飞进他的思绪,心中一阵雪亮:“晴海川到底丢了什么东西给他?”
想起郑姓黑衣人看着晴海川丢出的东西,那是渴望、贪婪、乞求综合起来的眼神,在阮竹翁脑海中依稀记得,那东西非常细小,呈墨绿色,散发诡异的绿光。定是那东西使人变得凶狠残暴,但那是什么?
正自猜测,突然一个有别于山林里的声音吸引了阮竹翁,他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声音发自山林更深处。“呜哇——呜哇——”隐隐约约好像是婴儿的啼哭声。
阮竹翁自思:“这深山野岭,哪儿来的小娃儿?”转念又想:“山中野兽甚多,孤身一个小娃儿不是很危险?”想到此处,一股侠义之火在他内心燃起,也不管自己也是未脱凶险、身伤神疲之境,举步便往山中深处走去。
走过山中涧泉,步下山坳,循声来到一处隐秘的小山谷,一池碧水映入眼帘,那潭水也并不大,但却澄清透明,一片光滑如镜的峭壁坐落在水潭后方,小山谷的入口被群树石块遮掩,甚是隐秘。
阵阵啼哭声回荡在水潭四周,阮竹翁四下寻找,却什么也找不到。仰头一望,算了算时间,也只过了中午而已,阳光穿过山谷照了进来,所有事物一览无遗。
潭边桃树盛开,落英缤纷,甚似桃源隐世之境,潭水潋滟,桃花飘落到潭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山谷中美好事物,可说是样样不缺,但就是没有婴儿的影子,而阮竹翁确实在此处听见婴孩的哭声,不禁暗自奇怪,他细细聆听哭声来源,缓缓向峭壁走去。
说也奇怪,越接近后方峭壁,阮竹翁所感受到的一股芬芳之气就越强烈,那股气息逐渐与他身上的“绿茵神功”融为一体,顿感一阵神清气爽,连左胸的疼痛都大为减弱。
阮竹翁心中极为诧异,对于这片神秘的小山谷兴起浓厚的好奇心,纵身一跃,飞身下水。那潭水虽不大,但却甚深,足有数丈有余,阮竹翁向下游了数尺,千百种未见过的鱼类游过他的身边,鱼鳞反射阳光,七彩绚烂。
游到潭底,再向峭壁游去,只见水面下有一个洞,隐隐散发出光芒,阮竹翁知那里必定别有洞天,双臂力滑,游入洞中。
哗啦一声响,阮竹翁将头探出水面,只见洞中竟有石阶走道,潭水直向前方光亮处流去,那婴孩的哭声更大了。
他赶紧爬上走道,沿着水流向光亮处走。约莫走了三分钟,终于走至流水尽头,但见眼前一片水濂,竟是一濂瀑布倾流直下,水花溅起,挥洒一片白雾,阮竹翁自瀑布后方钻出,眼前顿时一扩,青峦叠嶂蔓延天际,苍松翠竹布满四周,水流潺潺、瀑水花花,百花争香,沁脾芬芳,雀鸟啁啾,铭心悦耳。
此处正是位于百草山后方的百草瀑布,众多游客都自山中栈道通行游历,并不知道瀑布底下另有一处小山谷,此地俨然成为一处世外桃源。
阮竹翁一生游遍世界各地,还未见过这般美如仙境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伴随着绿茵芳香扑鼻而来,清风徐徐,惹得绿树摇曳生姿,叶片奏起飒爽的乐曲。
这时婴孩的哭声转为天真无邪的笑声,好似在欢迎他的到来,阮竹翁循声找去,就在瀑布左近的一棵杨柳树下发现了一个女婴。
女婴身旁尚有一具腐烂尸身,阮竹翁料想应是此人将这女婴带来此处,观察之下,发现这人是伤重而死。暗自揣测这女婴究竟是何来历?转头望向女婴,赫然发现那女婴身周一尺之内所长的花草树木,都散发着一股比一般植物更浓烈的绿茵芬芳,尤其在她身下的杨柳树,那杨柳树在群树之中可算是鹤立鸡群,枝干又粗又大,低垂的杨柳就像女人的头发,茂密且柔顺,好像是张开双臂环抱那女婴一般。
阮竹翁越想越奇,缓步走近将那女婴抱起,那女婴也不怕生,睁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挥舞圆圆的双臂,玩弄阮竹翁颔下白须。娇小玲珑的手掌无意间抚过阮竹翁胸前膻中穴,阮竹翁顿感一股强大的灵气涌入体内,直通他周身百穴。
正自惊异,突然左胸伤口一痛,原来是那女娃对他衣衫上的红色血液感到好奇,想去摸一摸,阮竹翁只觉一阵暖意自那双小手传递到伤口上,伤口便不痛了,他缓缓坐下,拆卸包扎,只见左胸上伤势已然痊愈,就连伤痕都没留下,心下纳罕:“这女娃浑身灵气,有疗愈伤势之异能,难不成真是仙灵转世?”对于仙灵神逸之说,阮竹翁并非全然不信,只是以这等说法来说明现下发生之事,自觉太过无稽。
转念又想:“本派绿茵神功的最高重,是能以植物的天然气息提升体内真气,而这女娃却是以自身灵力让植物快速生长,疗愈万物。何不将本派神功武艺传授予她。一来能教导她如何控制这项灵能,二来也能将本派绝学传承下去,也不算辜负古灵派众师兄弟所托。”这时见那女婴好似因为动用太多灵能而昏昏欲睡,阮竹翁轻轻将她抱在怀中,让她能够舒服一点。
阮竹翁一生并无子嗣,也未娶妻,虽有派中师兄弟的陪伴,但心中始终没有一个特别之人的存在,到了垂暮之年又逢灭门之灾,更是孤苦寂寞。
此时怀中的女婴,不仅使他得偿心愿,更填补了他心中孤单缺憾,虽然只有短短数十分钟的时间,但阮竹翁已对这来历不明的女婴有了祖孙之间的怜爱。
他看着女婴熟睡的可爱模样,如此平静安心,对着她悄声说道:“一身灵气,随遇而安,不如你就叫阮灵安,如果你不嫌弃跟爷爷同姓的话。希望你能使自己的未来是一片心安理得。”随即想到,此地隐秘,血鸥帮之人应不至于找到这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逃往何处,不如就在此地躲上几年,等女婴长大之后,再迁往他处。
言念及此,阮竹翁将怀中的阮灵安轻轻放回树下,将旁边那尸身葬在柳树之下,独自一人在附近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他沿着原路回到百草瀑布,只见东边一片茂密的森林,树上地下全是瓜果蔬菜,又离水源近于咫尺,给人居住再适合不过,便以内力震断几棵巨木,搭建起一间小木屋,花了三天的时间,新居终于落成。
自此一老一小便居住在这远离世俗红尘的人间仙境,相依为命。而这时山下的血鸥帮倾巢而出,历经数月的追捕,仍旧找不到阮竹翁的人影,血鸥帮只能就此作罢,唤回搜寻人马。百草瀑布下的祖孙两人这才免于山下的红尘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