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号声与秦腔
秦军？这不可能！
李维顿时勒马，重新回到山顶。
“阁下，怎么了？”
加斯东好奇问道。
这位“雄狮”，可难得脸上露出这副模样。
李维摆摆手，示意并非什么大事，只是骑在马上，仔细端详山下。
随着火龙的接近，人脸也渐渐清晰起来。
肮脏的、白皮的、高颧骨、高鼻梁。
虽然全身黑衣，但确实是西大陆人的长相，和记忆里的秦人，大相径庭。
难道是太过思念故土？
他摇摇头，再看过去。
黑衣人手里的武器被火把照亮，表面光滑，格外明显。
一根高到头顶的木杆，上头横绑着一把短镰刀。
确实是镰刀，不是东方的青铜戈。
但西大陆也没有这种武器，乍一看，确实和戈很像。
领头的是个矮胖子，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络腮胡，典型西大陆南边人的长相。
确实并非秦军。
奇哉怪哉。
李维再三眺望，总觉得有些古怪，但没看出什么问题。
“小心，援军很快就来。”
他嘱咐加斯东，然后快速纵马下了山。
又耽误了会儿，时间不等人了。
下山的路上，李维脑中盘算着战法。
欧博这是兵分两路，一明一暗。
明的这路，是那五十多黑衣人，大张旗鼓攻击南内克山顶。
暗的那路，是欧博手里的五十多残兵败将，悄无声息，从山口进入，向着浮桥而去。
不用多说，李维大体猜出了欧博的计划。
黑衣人佯攻南内克山，若成，则占据制高点，确保退路；若不成，也能吸引哈格内克的注意力，为他突袭浮桥创造机会。
一旦浮桥被断，哈格内克便被分作两截，不论是调头围歼，还是直冲农庄都可以。
到时候，哈格内克便成了，可以被欧博任意拿捏的软柿子。
计划很妙，不过，欧博难道忘了我有骑兵？
李维纵马在山坡疾驰。
战马自高处冲下，马蹄急切，如旋风一般，势不可挡。
倘若欧博在攻击浮桥的时候，骑兵队自山坡北下，直冲后背，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欧博不该有这么大的疏忽才是。
李维脑中一直盘算着这个疑问，不过等他回到浮桥南端望台，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还是地形的问题。
一来，山顶距离浮桥有些距离，他驱马一路驰驱，也要不短的时间才能下来。
二来，南内克山距离浮桥南端最近处，恰巧是一块断崖，人马无法直接通行。
要么朝东顺着山坡下来，要么在南边提前左转下山，那断崖南边同样陡峭，也不好走。
也就是说，骑兵没法第一时间从背后突袭攻击浮桥的军队。
先前李维都没注意到这点，没想到却被欧博给考虑进去了。
这个欧博，看着是个花架子，真打起来，不能小看啊。
那怎么办呢？
李维回到望台下，此刻哈格内克已经被动员起来，青壮年男人们都聚集在此，期待地看着李维，等待领主下令。
他来回打量，见到精神抖擞的十名骑兵，还有翘首以待的三十名重步兵，心中有了主意。
欧博虽然计划精妙，但有三个致命缺陷。
一是，不知道李维觉醒了超凡力量，哈格内克多了位见习骑士。
第二，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望气】看得明明白白。
最后，有了“运输大队长欧博先生”的馈赠，哈格内克战斗力上了一个新档次。
所以，这一战，便要好好利用这三点。
李维将主要人物都招了过来，开始下达作战任务。
“雅克，你和二十名士兵，在南渡口戒备。一会儿欧博会突袭，要求你们尽力迟滞，且战且退，必要时可以退到北岸。”
“是！”雅克大声回答道。
这个农家壮小伙，办事向来可靠。
“法比安，你带领十五名重步兵，在浮桥北岸埋伏，等我号令再出击。”
“向您发誓，保证完成任务！”
法比安拍着胸脯喊道。
在豺人营地被李维救下后，他从此死心塌地追随李维。
“维特大叔，罗莎大婶，你们和老人们在北岸待命，应该不需要上阵，但必要时刻，也要堵住欧博的攻击，决不能放他进入农庄。”
“明白。”
老维特和罗莎大婶神色肃穆，各自点头确认。
这是他们的家，他们不会退缩的，即便再次付出生命的代价。
“埃德蒙，”李维看向重步兵队。
一位少年应声站了出来，身材高大，一头少见的蓝发，清澈眼神中透着信任。
“另外十五名重步兵交给你，连同剩下三十多人，立刻去山顶支援加斯东，务必确保山顶不失。”
“绝不辜负您！”埃德蒙举矛高喊，然后转身便带着人，朝山顶进发。
最后还剩下索菲和九位新手骑兵，以及掌旗官埃尔贝。
哈格内克只有这么一百出头的可战之兵，必须要李维精打细算。
光赢还不够，必须赢得漂亮，赢得伤亡少。
“埃尔贝，准备好火把，今晚看不见旗帜，要靠火把联络了。”
“哦，好的。”埃尔贝立刻准备起火把和火石。
“马克，骑兵有什么安排？虽然在黑夜难以行动，但也可以发挥作用的。”
索菲问道。
她已经穿好了骑士服与铠甲，英姿飒爽，眼中充满渴望。
李维让大家都上马，黑夜里，骑兵们艰难地安抚着爱驹。
“克莱恩，能骑上山不摔下来吗？”
面对李维的询问，克莱恩脸色一红，犹豫一下，还是老实交代：
“呃，可能有点困难，毕竟时间太短，我们的骑术都还不够熟练……”
“那现在呢？”
李维直接开启【疾驰】，无形的波动扫过骑士与战马。
“啊？”克莱恩一愣，然后试着驱动战马，练习了几个动作，格外地顺利。
“【疾驰】，贵族骑士的本命能力。”
索菲看着李维，眼中说不出是欣慰还是羡慕。
她是圣殿骑士，更侧重个体实力，能够掌握的超凡能力也都和教会有关。
骑兵队的少年们听了，更加信任自己的老大。
这是真的贵族，这是身处贫贱也心志高傲的贵族，这是敢带头拼命又体恤下属的贵族。
有这样的领主，他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与渴望。
“我跟大家在一起，先去增援山顶，让欧博看到我，和你的身影。”
李维看着索菲，索菲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然后，等到欧博突袭浮桥，悄悄下山。雅克会为我们创造机会，趁欧博陷在浮桥上，
半渡而击！”
李维举起索菲借来的骑枪，振臂高呼。
-----------------
贾科莫已经来到山腰，从这里，能够看到山顶的守军。
领头的是个中间人，看起来更像是律师，不像战士。
阵地比较复杂，栅栏、木桩挺多，但看着也就十来个人，不难对付。
欧博居然会被这种货色给拦住，这是女人堆里待太久，脚软了？
贾科莫轻笑一声，然后示意手下排出战斗阵型。
随后，他看了眼山顶的繁星，将小号举到嘴边，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响：
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
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
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嘟噜！
小号一响，黑镰刀队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发疯似地朝山顶冲去。
寂静的夜空中，高亢的号声颇具穿透力。
李维正带着骑兵，缓缓走在山坡上，便听见南边的号声。
“这旋律还挺有意思的，倒不像传统的小号曲子。”
索菲对此没什么表示。
但声音落到李维耳中，却让他皱起眉头。
连续听了三四遍后，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旋律，他听过。
在戏水边，那首齐声合唱的古老诗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立刻催动马匹，加速朝山顶而去。
秦军、秦腔、秦风，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