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父的自我修养
“奥科里多神父,男爵的信使到了。”
不错,海索·唐·奥科里多,这便是白湖村的堂区神父之名。
“嗯,我马上就去……”
奥科里多神父反复摆弄着手中那面黯淡甚至还有些微裂纹的铜镜,此镜在这小修道院里不知当了多少年的差。
“这发型怎么看怎么丑,究竟是哪位圣人整出来的绝活?”
神父海索·唐·奥科里多时而将自己“地中海式”的头发向左顺一顺,唔,真是难看。又将头发往右理了理,嗯,更TN的难看。
海索自打从罗马回来,举止就愈发怪异,伯纳德修士起初还有些担心,而今却是习惯了。毕竟,奥科里多神父本就是个捉摸不透之人,似乎来头也很大,对神父而言,如今的行为反而算正常了。
“神父,男爵明日就到了,您……”
“伯纳德修士,你急什么?”海索是不紧不慢,“我作为白湖村的神父,蓬头垢面的,合适吗?”
“……嗯,不合适。”
“我作为天主在人间的牧者,急吼吼地去给俗人奉承,这合适吗?”
“不合适。”
“这不就得了?”
海索又在镜前摸了半天,才一步三摇地出了圣所。
“神父,愿主保佑。”
见海索出了门,骑着高头大马之人立刻就飞身下了马,与海索致了礼。
而海索见了这骑士的威风模样,露出些羡慕的神情,心里也不自觉道:“大丈夫穿越当如是也。”
“但轮到我,怎么就混成了这个样子!这不相当于在酒池肉林的世界里穿成了一个秃头和尚?”
不错,我们的“海索”是个穿了越的倒霉蛋。
海索穿越到这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公国南部的小村庄里也快一周时间了,刚来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命途多舛。人家穿越到王宫里锦衣玉食,他穿越到荒野里逃苦逃难。
海索现在想来,自己一个身无长技、啥都不会之人竟能独自在荒野里苟活五天,最终还成功回了家,简直是个“奇迹”,果然是“天主保佑”啊!
“愿主保佑。”海索虽然完全不懂宗教这一套,但还是凭借着过人的模仿天赋装得像模像样。
这也正常,他一现代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学的东西也是杂而不精,种田打工是不行,但论到当神棍、吹NB那还算在行。
“奥科里多神父,男爵刚从慕尼黑回来,正想与您谈谈罗马教廷的指示。”
“哦,好极了,罗马教廷的指示的确该谈一谈。”
海索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慌得一批。据圣所的修士讲,此处的领主修兰斯坦因男爵早就定下了前来拜会的日程。
可他这冒牌神父啥都不懂,不要说什么罗马教廷的指示了,就连弥撒礼都搞不明白。刚回来的这两天,海索一直称病不出,躲在暗处偷学,才大致搞明白修道院的日常行程。
尖顶教堂的钟声渐响,是弥撒的时间了。
“神父,公务在身,我需回报男爵大人去了。”
“愿主保佑……”
海索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虽然他不知道顺序对不对,但气势上定然不能输。好在最后无人指摘。
见那骑士扬长而去,海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还好骑士没有心血来潮,非要参加他白湖村的弥撒,不然他这冒牌神父主持的圣体仪式怕不是要被当场揭穿。
“伯纳德修士,这些日子的弥撒礼都是你来主持的吧?”
既然人家走了,他这奥科里多神父就是白湖村唯一的权威人士了,而权威人士总归是要端起架子来。
“是了,神父不在的时日,由我主持圣体圣餐。”
“哦?既是如此,我便要问一问,你这弥撒礼的仪式和流程都是从哪位教士那学来的?”
这话倒是将伯纳德修士给问懵了:“神父,我一直都跟在您身后啊,满打满算已经快三年了。”
“这可太妙了!”
海索这两日专门在修道院里乱转,发现伯纳德修士已经是整个圣所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了。
因为伯纳德竟能把圣经的第一章读出一半来,而其余修士能用拉丁文读出前三节就已经是极限了。
“伯纳德修士,召集诸教友吧,让我来给你们展示罗马教廷的正宗弥撒。”
弥撒,又称共融圣事,是天主教最重要的仪式之一,我们的神父海索就是要主持这一仪式。然而,倒了八辈子霉的“海索”不但穿越在了原身逃荒的路上,就连原身的记忆也仅继承了一点点。能听能讲当地的语言,或许是“主”最后的仁慈了。
按理来讲,做弥撒首先要读圣经、唱圣歌。然而坏消息是,海索根本一点拉丁文都不会。不过,好消息是,除了他外,其他人也不怎么会。那他可就放心了!
“‘为救朋友而自毁前程,善莫大焉’……”
礼拜堂里,装备穿戴整齐的海索上来就是一句箴言。这是他所知晓的为数不多的福音书语句。
再观那堂中诸教士与民众一脸恭敬,海索就知晓自己成功站稳了脚跟,所以放心地继续往下胡扯。
“基督说:‘啖此面包如啖吾之肉,饮此红酒如饮吾之血。’基督代世人受罪,善莫大焉!”
这话说完,海索倒见到众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啊?莫非我扯错了?”海索心中大骇,双腿也开始发软,“不至于一上来就露馅吧?”
尽管如此,海索还是强行稳住心神,所谓“只要我够稳,慌得就是别人”。
“接下来,我将吟唱罗马式圣歌,以告圣子在天之灵。”
海索清了清嗓子,回忆起《文明》开场BGM的旋律,朗声道:“啊~啊啊~耶路撒冷呐~啊~啊啊啊~呐啊~呐耶路撒冷啊~”
当然,仅靠哼声加“耶路撒冷”肯定是不够的,海索知晓拉丁语得带弹舌。于是他后面又用弹舌的方式念了一遍《大悲咒》,甚至连“唵嘛呢叭咪吽”都讲了好几遍。
穷尽毕生所学,是这样的。
“圣歌”唱完,海索没留给众人喘息思考的时间,直接进入分食面包与红酒的阶段。
堂边候着的伯纳德托着盛有面包与红酒的托盘与器皿过来,海索便开始了自己的施礼。
“上前来,教友,啖此包,饮此酒。基督代你受过。”
排成一列的村民依次上前,就等着海索给他们分发免费的食物。其实,对绝大数村民而言,听不听神父的布道无所谓,吃不吃白食才是关键。
海索当然清楚这一点,他拿起伯纳德递来的小刀,开始切起面包来。
“嗯?”
这面包也太硬了吧!
乒!乒!乓!乓!海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切动这块硬得能砸开核桃的黑面包。
比起这块“石头”,海索才想起自己前两天所嫌弃的硬面包……自己当时实在太不懂事了……
“来,混着酒一块吃吧……”
不然这东西谁吃得动……
似乎村民们早已习惯这种吃食,或许仅有这位“海索”自己受不了这种罪吧。
主持仪式果然是个体力活,一整套流程下来,海索是各种意义上的心力交瘁。连教士阶层都活得这样费劲,更不用说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民众了。
“神父,您在罗马进修时,果然是得了教宗真传吧?”
海索才卸下布道用的礼袍,一大堆修士修女就冲了过来。
出声的是为首的阿诺德修士,这可是位重量级的狂热分子。
“真传?”
阿诺德修士见海索有否认的意思,却是笑道:“懂了,懂了,神父,您一定是教廷的隐修士吧?秘密的审判官候选人……”
啊?你懂什么了?海索越听越是云里雾里,但又不好直接出言反驳。言多必失,他还是清楚的。
海索沉默不语,三缄其口的表现在众修士看来基本就是相当于承认了。
而阿诺德自以为自己很识时务,于是采取了“迂回询问法”:“面包红酒为基督之血肉,这是罗马公认的教义吗?”
“是…是啊……”难道不是吗?海索虽然以前不信教,但不至于连这个都搞错吧?
“原来如此,耶稣基督原来是如此与世人赎罪的……”
阿诺德与一众修士似是得了什么秘宝般兴奋。
“咳咳,我斗胆问一句,之前的弥撒是如何做的?啊,就是我不在的那些日子。”
“一如神父原来那样。伯纳德修士喊一句‘弥撒’,就直接分发圣餐了。再喊一句‘弥撒’,就直接散伙了。”
“果然如此,我们这毕竟是小地方。”海索面不改色,讲得头头是道,“但既然我去罗马得来了教廷用的圣事仪式,那以后自然皆按今天的样式做。”
海索算是完全明白了,白湖村教士的文化水平真不高。他们对天主仪式和教义的了解说不准还没他这穿越来的无名小卒多。
“真是天助我也!”海索瞬间就来了神,“天生我材必有用呐!”
海索突如其来的一句将众修士给惊着了,他赶紧恢复成得道高人的面貌:“我既自罗马而归,当然要将主的教义传予世人。啊,请诸位静听公教之教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