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圣教学堂
看着李维转身离去的背影，保罗神父原本那副秉持着淡然的神情此刻已满是错愕，一丝丝冷汗也开始从他的额头缓缓渗出。
自己可是肩负着圣教所赋予的任务而来的，可眼下呢，别说是开展计划了，他甚至都从心底里感觉到了恐惧。
也不知道是圣教的哪位高层做出的这个决定，竟然要着力去培养和吸纳李维。
就以他目前所展现出来的这种性格来看，要是以后真的成为了圣教高层中的一员……
一想到先前李维所发表的那些专横言论，保罗神父便又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只能不停地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李维少爷这才刚刚起步嘛，年轻气盛也是在所难免的，不着急，再观察观察看看吧……
相较于保罗神父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在一旁的乌鲁则是既满心畏惧，又隐隐透着几分兴奋。
他所畏惧的，自然是李维少爷那强大的气势；而感到兴奋的，则是自己挨了打之后，竟然真的有人为他出头了。
“少爷，我早就说过吧！这群翠石岛的矿民，可全都是一群不知感恩的泥腿子，根本就没人会记得少爷您慷慨赠与的那些黑面包。
要我说，这些粮食还不如拿去喂狗呢，狗吃饱了都还懂得摇摇尾巴呢。
您看这群混账贱民，明明已经得到了比以往更多的黑面包，却还敢聚众闹事。
这简直就是不可原谅嘛！
您就应该一早把他们全都贬为奴隶，统统都丢进矿洞里去干活才对。”
李维听到乌鲁的这番话，脚步略微放缓了一些，听着他这般大肆痛骂着那群贱民的言论，等了片刻之后，微微侧过头来，反问道：“这真的只是黑面包的问题吗？”
“啊？”乌鲁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
李维则是一脸平静地说道：“乌鲁，你觉得这仅仅是粮食的问题吗？简单来讲，这难道就是吃得饱与吃不饱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要是我没有把黑面包从一日发放一次，改成一日发放三次，难道今天翠石岛上的这场冲突就不会发生了吗？”
“啊这……”乌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就如同李维少爷所说的那样，这难道真的只是发一个黑面包，还是发三个黑面包的问题吗？
以前在翠石岛上可没有领主，当时能够有权发放黑面包的就只有他这个矿场主而已。
哪怕是每天只发放一块黑面包，他也时常能看到有人为了去抢、去争这块黑面包。
甚至仅仅是因为半块黑面包的归属问题，这些卑贱的矿工们同样也会大打出手呢。
“少爷，这就是贱民，这群泥腿子们天生就不懂得如何去感恩呐。”乌鲁绞尽脑汁，硬邦邦地回答道。
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矿场主而已，就算是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某种问题的存在，可也实在是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只能一股脑地把问题都推到身份差异这个层面上了。
毕竟在这片大陆上，千百年来都流传着这样一种所谓的“真理”：贱民们生出来的孩子那也是低贱的。
“呵！真的是这样吗？”听到乌鲁的回答，李维不禁冷笑了一声。
然后仿佛是不经意间似的，指了指身后，说道：“我现在要是把你贬为奴隶，然后依旧按照曾经翠石岛的方式给你发一块黑面包。
就凭你现在这体型，你觉得自己能保护得住那块黑面包吗？”
“啊这……老爷，我……我不知道！”
乌鲁整个人都有些发蒙了。他的父亲在成为骑士之前，也曾帮着贵族种过田呢。
只是那时候自己年纪还小，关于那段时期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后来骑士父亲在战场上战死之后，雷顿堡的男爵大人便让他做了这个矿场主。
这一晃啊，数十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乌鲁一直都自认为，自己就算是再怎么落魄，最惨也就是沦为一个自由民罢了。
他一个有着一定身份的矿场主，怎么能和那些贱民相提并论呢？
更别说是落魄到成为奴隶，然后去和那些矿工们抢黑面包了，以前他可是连做梦都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唉，这思想可真是僵化啊……对于乌鲁的这种反应，李维虽说早有预料，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仍旧是颇为感慨。
转而，李维又看向了一旁静静跟在身侧的那位披甲骑士。
这位年轻的见习骑士，外貌长得颇为英俊，年纪看起来也只是比他略微年长几岁而已。
李维示意对方靠近一些，然后指了指身后，随意地问道：“如果我现在立刻把你贬为奴隶，你会主动去挖矿吗？”
这位年轻的见习骑士面容显得十分肃然，身姿站得笔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少爷您的命令就是一切，只要您点头同意，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地坚决执行！”
乌鲁听到这话，已经被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圣教的见习骑士，李维少爷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抛弃自己的身份去做奴隶？
要知道，多少人对这样的圣教骑士职业那可是梦寐以求啊。
堂堂的圣教骑士，怎么能去干这种卑贱的活呢？他难道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了吗？
“骑士大人，您真的就不在意这些吗？”乌鲁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出声询问道。
年轻的见习骑士回答得依旧是铿锵有力：“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执行李维少爷的一切命令。”
原本还打算给乌鲁好好上一课的李维，此刻彻底失去了兴趣。
这两个人，一个是思维固执僵化到了极点，另一个则是被圣教彻底洗脑了，谁也不比谁好上哪怕一点点。
跟在见习骑士身旁的神父，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事态继续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于是便主动凑上前去。
躬身询问道：“少爷，我认为您强行认定在翠石岛上出生的孩子都是您的私有财产，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神父保罗低着头，都不敢去看李维的双眼，为了领地的发展以及圣教的未来。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虽说奴隶的孩子属于领主的私有财产这一事实，是天琴王国所承认的，可却没有哪个贵族会公然去宣扬这件事情。”
“而且我还是建议您，不要轻易地去剥夺平民家庭的孩子。
一是因为没有哪个贵族会这样做，二是因为一旦传出去的话，对您的名声可是极为不利的。
同样，身为其他领地的贵族，也很难想象，像您这样接受过良好教育并且有着高贵出身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到这儿，保罗神父抬起头来，指着翠石岛的矿山说道：“为了领地的发展，这些岛民的孩子，每一个可都是家庭中未来的劳动力呢。
孩子出生后，到了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帮助家里种植蔬菜、打扫卫生、播种，以及干一些轻体力活了。
等再稍微大一点，就能去矿山帮助父亲用竹篓背矿石，这样也能多赚取一些黑面包。
您现在要是强制把翠石岛每一户家庭的孩子都列为您的私有财产，这可就相当于让每户家庭的劳动力一下子减少了三成。
要知道，翠石岛上主要就是依靠矿山来维持生计的，等孩子们再大一点，都能下矿去干活了，还有一些孩子能帮忙捕捞周围的鱼货呢。
孩子们看似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劳作，可实际上却能大大减轻每户家庭的劳累程度。
一个合格的领主，更应该注重领地未来的发展，而不是一味地去压榨眼前仅有的这些劳动力。
从短期来看，或许这样做能有一些成效，可从长期来看，更应该鼓励翠石岛的民众多生孩子，以此来扩大人口才对。”
保罗神父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之后，心里还想着，自己都已经把一个合格领主应该注意的要点，掰碎了往少爷嘴里喂了，总能起到点作用吧。
可当二人双眼对视的那一瞬间，保罗神父却从李维的眼中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傲慢与蔑视。
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李维便错开了视线，冷哼道：“在我看来，翠石岛上无论是居民还是奴隶，全都是愚昧和无知的。
这些只知道挖矿、种田的泥腿子们，这辈子唯一能够感受到权力上的支配所带来的那种快感的方式。
也就是从自己那些懵懂却又无法反抗的孩子身上去获得了。
而一旦尝到了这种支配权力所带来的满足感之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是不会轻易就撒手的。
但是，你可不要忘记了，到底谁才是这块领地真正的主人！”
李维说到这儿，用脚重重地跺了跺地面，接着说道：“这是我的领地，翠石岛上的一切，统统都是属于我的。
那些孩子自然也就是我的财产。
能够享受支配这份财产权力的，也必须且只能有我一个人。
其他的任何人，包括这些孩子的亲生父母，都不可以拥有支配我这份财产的权力！！！”
这是何等的傲慢与狂妄！
乌鲁整个人都已经呆滞了，他甚至都不敢去回忆刚刚所听到的这一切。
就连圣教的神父保罗，心中似乎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神父原本还以为，最初李维将所有的黑户都贬为奴隶。
只是他成为领主之后所采取的一种威慑手段而已。
可现在看起来！
傲慢与专横，恐怕是这位领主少爷骨子里就带有的特质。
....
李维并不在乎自己这番批判性运用贵族权力所发表的言论，会给神父保罗以及周边的人带来怎样的影响。
此刻的李维无比清楚，想要改变一个存续了数千年的文化体系，绝非易事。
蓝星上曾经发生的种种便是极好的例证。
每一次战争的洗礼，哪怕是那种能够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战乱，都无法将某些根深蒂固的传承磨灭掉。
更何况，天琴王国历经千年所形成的文化烙印，早已深深地刻在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骨子里。
若要改变这一切，最为迅速且便捷的途径，或许就是采取专横无情的统治手段，去镇压翠石岛上出现的一切不服与反抗之声。
但李维心里明白，他要做的并非是饮鸩止渴式的短视之举，而是要从根源上去挖掘剖析这一切。
凭借自己所拥有的初级建造知识以及初级种田知识作为根基，他打算让岛上的这些孩子先掌握相关的知识与力量。
而后再反过来让孩子们去影响、去支配教育他们的父母。
只有通过这种极为极端的身份转换方式，才有可能在这顽固守旧的中世纪社会撕开一道口子，进而推进他李维所设想的未来发展蓝图。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还仅仅是李维在批判性使用贵族权力时所预想的场景而已。
真要谋求发展，还得脚踏实地，紧密贴合翠石岛的实际情况来行事。
就目前而言，整个翠石岛在碳水粮食方面还无法实现自给自足，依旧得依靠向周边的商人购买粮食来维持生计。
好在有初级种田知识的助力，几个月之后，实现土豆亩产万斤或许将不再只是奢望。
以土豆的生长周期来算，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养活翠石岛上这将近五百户居民，甚至还会有所盈余。
在将粮食问题规划妥当之后，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未来新生人口的安置问题了。
神父保罗不是一直想着要为领地建设贡献一份力量吗？
那正好可以让他去征调一些居民的孩子，然后筹备开办学堂，向孩子们传授一些基本知识。
眼下翠石岛的生产力较为单一。
让这些未成年的孩子去参与挖矿劳作，所能够产生的收益实在是太低了。
倒不如让这些孩子先学会基本的耕种知识，之后再回去传授给自己的父母，这样做反而更加实在有效。
作为一名穿越者，李维比任何人都清楚，财富和社会地位并不能简单地划上等号。
一个人在天琴王国中的地位，往往取决于其所能掌握的生产资料。
那么修建圣教学堂就很有必要了。